在大楚王朝,有个气海六诀的说法,意思是说,在气海境界中需要掌握六种使用内力的诀窍。

    这六种诀窍,其实是六个不同的用途,理论上来讲,随着自身功力的增长,六种用途中,任何一种都可以不断的精研下去,学海无涯,永无止境。

    所以六者之间,也并无绝对的高下之分。

    但对于寻常武人来说,因为入门难度的差异,还是给这六种诀窍做了个排序。

    隐,震,吞,吐,收,放。

    六字诀,从难到易,隐字诀最难,放字诀最简单。

    放,就是能把内力用于外物,普遍在气海三转的时候,就可以掌握。

    收字诀,难度就要高了不少,指的是出手过程中,内力完全收敛,直到与目标接触的一刹那,才突然迸发出来,集中作用在自己的目标上,最大可能的避免浪费。

    最常见的练法,是用一个布袋,装着一扇生排骨吊在半空,让人一拳打去。

    布袋并不晃动,而内部的骨头已经被打断、打碎,才算是初步掌握收字诀。

    常人可能要气海十二转之后,才能练懂这一步。

    吐字诀,相对来说,难点不多,指的只是能够把内力外放,隔空伤人而已,只要按部就班,内力强度够了,自然就能学会。

    吞字诀,则又难了很多,是指能够凭内功产生吸力,隔空取物,或者把内力运用于某个物体上的时候,产生极强的粘性。

    在大楚王朝,有的人可能到气海三十转的境界,都还弄不懂吞字诀是怎么回事。

    苏寒山精修内功,日夜揣摩,勤修不辍,早在气海二十四转之前,就已经摸索到第四诀的奥妙。

    刚才出手的那一刻,他就给自己右手的拐杖,赋予了极强的粘性,试图夺走对方的兵器。

    没错,他原本只是想要夺走毛宗宪的刀而已。

    毛宗宪整个人都被拉回来,属于是意外之喜。

    也是因为苏寒山的战斗经验太少,不然的话,他就该考虑到,一个使用重刀的人,战斗的时候一定会把刀握得很紧。

    重刀的威力大,却也更难操控,握得不紧的话,很容易反伤自身,或者误伤同僚。

    像毛宗宪这种年纪,练了二十多年的重刀刀法,五指死扣刀柄,已经是他战斗状态下的本能。

    大敌当前之际,就算他想要松开刀,脑子里的想法也要先克服这个本能,才能够让身体去执行。

    苏寒山虽然没有事先料到这一点,却在看到毛宗宪被扯住的时候,就立刻改变了右手发力的方向。

    变拉扯为挥舞!

    于是,毛宗宪的整个身体,起于苏寒山前方,在空中抡了半圈,掠过头顶,砸向墙外。

    朱骥惊醒,连忙把刀一竖,将砸落下来的三档头捅了个对穿。

    噗!!!

    毛宗宪仰面朝天,吐出一大蓬鲜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天上的月亮,四肢抽搐了下。

    他从没有发现,月亮原来是这么刺眼的东西。

    “老三!!”

    贾廷大喊一声,从院落处飞身而起,双腿连环,点在院中乱斗的那些人肩头,或者点在马匹背上、头上。

    转眼之间,他就越过了整个院子,舞着一根判官笔,杀向苏寒山。

    江湖中常见的判官笔,其实是精钢打造,两端形如笔头,笔杆则一般只有小指粗细,而且笔杆中段,还会铸有一个铁环。

    使用这种兵器的人,多半是双手各拿一根判官笔,中指套在铁环之中,四个笔头打人穴位、要害等等。

    如果把笔头全都磨尖的话,那就是峨眉刺、分水刺了。

    而贾廷的这根判官笔,与众不同,是实实在在按照一根大毛笔的模样,打造出来的。

    长约两尺,粗约二指,铸造的材料中七成是熟铜,笔头大如婴儿拳头一般,笔尖却也非常尖锐。

    这样一根判官笔的用途,可就多了。

    能用来打穴,也能当做短棒、短矛使用,甚至还能当做破甲锤,破人护甲,碎人关节。

    因为知道对面是劲敌,贾廷一出手,就拿出了自己的绝技,金雕盘打十三式。

    出手之时,判官笔在他双手之间轮换,因为双手动作都快,动作衔接也无比的娴熟。

    所以别人肉眼看去,就好像是那判官笔漂浮半空,自动在贾廷身体前后盘旋,从各个角度向苏寒山发动攻势。

    如此精妙的手法,迅猛的招式,如果用的是剑的话,那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御剑术一样神妙。

    反正普通人的眼睛,是看不出来,这些兵器飞舞过程中,有人的手在接触、运作的。

    不过如果是剑的话,因为刃口太多,要想做到眼前这种程度,难度大了十倍不止,威力也会更大。

    东厂督主曹武伯的剑术,堪称出神入化,也自忖做不到那种程度,所以对贾廷的这套功夫赞赏有加。

    他曾经当众说过,单论招式之精妙,贾廷比他也只略逊一筹,胜过其余所有东厂档头、锦衣卫千户。

    贾廷也常常因此而自得,可今天,他却有点怀疑,自己追求招式的精巧,是不是误入歧途了?

    因为对面那个人,就凭右手一根拐杖,根本没有什么精妙变化,却挡下了他所有的攻势。

    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抽、挑、扫、劈、刺,动作全都简洁明了,也不知怎么,就能守得那么好,甚至反过来截击判官笔的轨迹。

    往往在判官笔没能完全挥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被木杖截住,使贾廷手腕受挫,只能提前变招,手脚更加局促。

    还好,他四肢健全,腾挪后退的时候,苏寒山却需要轮换拐杖,才能变向追击,给了他一些喘息之机。

    ‘这小子白天跟我交手的时候,还没用全力!’

    贾廷脚踏八卦,来回之间,终于看出真相。

    ‘他根本不是招数练得有多好,全是靠内力够硬!’

    按理来说,人是血肉之躯,运用其他事物的时候,再怎么用力去控制,也会因为身体的本质而出现缓冲的现象,也就会影响精确度。

    内力高深者,以内力灌注兵器,视兵器为手脚的延伸,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误差。

    可内力本身也是一团融洽元气,不可能硬得像铁块一样。

    苏寒山的内力,却刚强得有违常理。

    所以他运用手里那根木杖的时候,控制力强得吓人,精确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贾廷的判官笔再次被提前截住,虎口一颤,迸出了少许鲜血,不禁心生退意。

    墙外的朱骥,立刻发觉他脚下的怯意,虎吼一声,将三档头的尸体扔了进来,砸向贾廷。

    贾廷侧身一闪,肩头却已经中了一杖。

    苏寒山这一拐杖,没有把他打得多退半步,因为力道近乎全在他身体内部爆发。

    贾廷只觉浑身一颤,肩骨、臂骨、锁骨,已接连破裂,脖子也传来剧痛,要不是他运聚全部功力对抗,恐怕这一杖,已经把他的颈椎骨也给崩碎了。

    “啊!!!”

    惨叫声中,贾廷竟然还能看准判官笔从右手跌落的轨迹,左手一拳砸在笔杆上,使这熟铜大笔,嗡的一声射向苏寒山。

    苏寒山木杖一挑,把判官笔挑在杖上,甩射回去。

    不料贾廷逃走的方法清奇,不顾马蹄践踏的风险,从马腹之下穿过,判官笔只打在一匹马的屁股上,激发一声长嘶。

    “撤!快撤!”

    院中混乱,一时间也分不清贾廷在哪里呼喊,但他肯定主动攻击了这些马匹。

    不少骏马跳过矮墙,想要奔走,有靠得近的东厂番子,便翻身上马去。

    “你们逃不成了!”

    苏寒山左手内力一沉,拐杖弯曲之后,把他弹上屋顶,右手拐杖挑起瓦片,当空打碎。

    碎裂的瓦片,把一个刚上马的番子打落马下。

    可是瓦片太脆,苏寒山内力太刚猛,即使存心控制了,一杖过去,大半瓦片也碎成齑粉,只有少量碎片飞出。

    朱辉正跟朵拉围斗曹添,扭头看到这一幕,灵机一动,把一具尸体身上的钢刀踢向屋顶。

    苏寒山心领神会,一杖抽碎钢刀,刀身碎片,一下把三个上马的番子打杀。

    朱骥等人见状,也纷纷寻钢刀丢上去,全被苏寒山挥杖击碎。

    每把刀碎裂之后,碎片飞射的方向都不同。

    不过苏寒山也只能控制大致的方向,所以不敢直接朝院落内部混战的区域使用。

    约有十二三个东厂番子,死于钢刀碎片后,东厂其他人也发现这一点,便继续投身在院内苦战。

    苏寒山俯瞰全场,目光扫过人影稀疏了许多的院落,搜寻贾廷的方位。

    却在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拖拽在夜色之中,从城西边缘逼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