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帝沉默了,他缓缓坐下。

    许久,业帝无意识的开口:“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为了业国的未来……”

    业帝喉咙滚动,眼底划过一丝痛色,张开嘴,他吐出冰冷的字,“杀!”

    ……

    “多吃点。”

    杨束把鱼尾夹给崔冶,挑完刺的鱼腹则放进崔听雨碗里。

    “我往会宁县去了信,谢太师的幼子谢元锦颇为勇猛,吴州缺个攻城掠地的先锋,我想让他试试。”

    “娘子的意见呢?”杨束看向崔听雨。

    “冶儿,你怎么看?”

    崔冶吞咽下嘴里的饭,想了想后,他侧头凝望杨束,“我是不是要随你回秦州?”

    “刚反了,你就撂挑子不干?”

    “你从秦国派人来,显然是不希望我们出风头,凝聚民心。”

    杨束往后靠,嘴角扬起笑意,“脑瓜子转的挺快。”

    “一国不容二主,你若凭着自身的能力,扩大领土,地方上,处理的井井有条。”

    “便是我容你,他们也放心不了。”

    “势必先斩后奏,断绝业国兴起的可能。”

    “这两年,先读书习武吧,秦国稳定了,我让许靖州来陪你。”

    崔冶端起碗,扒了口饭,低低道:“如此,我与皇姐将毫无反抗之力,由着你宰割。”

    杨束盛了碗汤,放到崔听雨的餐桌上,嫡子在古代的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只要业国有人生出异心,必定找上崔冶。

    以他的身份,旗号一竖,能很快聚集起一帮人。

    杨束可没有养虎的爱好。

    不将爪子、尖牙扒干净,那只能是宰。

    “饭菜不合心意?”杨束淡声开口。

    崔冶撇嘴,“我要你立誓。”

    杨束斜他,立誓?这小子知不知道,他不怕雷劈啊。

    “说说看。”

    “若你负了皇姐,万箭穿心而死!”

    “冶儿。”崔听雨轻蹙眉。

    “不必当回事。”崔听雨朝杨束道。

    任何一个帝王,都忍受不了旁人胁迫。

    尤其是立誓这种事。

    “皇姐……”

    “吃饭。”崔听雨看向崔冶。

    接触到崔听雨的眼神,崔冶张开的嘴合上,埋首扒饭。

    杨束挑眉,给崔听雨竖了个大拇指,这威严,杠杠的啊。

    “孟漳知人善用,精通政务,和亲旨意下达后,让他来吴州吧。”崔听雨丹唇轻启。

    “我保证,定会护住冶儿。”杨束直起身,一字一句,极认真的道。

    “吃饱了?”崔听雨问崔冶。

    “饱、饱了。”说话间,崔冶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

    “去庭院里消消食。”

    崔冶放下碗筷,听话的走了。

    杨束整理衣衫,端正的坐好,“媳妇,你这么严肃,我有点慌……”

    “和亲,我既应了,便会做好我该做的,你不用勉强自己。”

    “比起刻意的柔情蜜意,我更愿意平平淡淡。”

    “哪天要厌烦了,希望你顾念往日情分,放我离开。”崔听雨款款起身,将束发的簪子取下。

    杨束按住崔听雨解腰带的手,面上瞧不出喜怒,“先把身子养好吧。”

    移开目光,杨束抬起腿,径直出屋。

    “方壮,取坛酒来。”

    亭子里,杨束斜靠着栏杆,静静出声。

    “皇上,你看着、不高兴。”方壮把酒坛和碗放在石桌上。

    “吴州收入囊中,我乐着呢。”杨束将酒开封,倒了满满一碗。

    “去整点花生来。”

    杨束一口一口饮着酒。

    暗处,见杨束一碗又一碗,蒙颇走了过去。

    “坐。”杨束拍了拍身边的石凳。

    “蒙颇,你甘心吗?”

    “我以为我们的恩怨,没到要命的程度。”

    杨束笑了,在蒙颇面前放了一个碗,给他满上。

    “喝!”

    灌了蒙颇三碗,杨束掀了掀眼皮,撑着头,带着几分醉意开口:

    “我问你个事,崔冶未痴傻前,崔听雨和哪家儿郎走的近?”

    蒙颇转了转脑袋,眼底有些茫然,好半天,他眼睛瞪大了,“你别太离谱!”

    “多久的事了,你还拿着不放。”

    “杨束,为君者,须大度。”

    “哪家的?可娶妻了?”杨束手指点着头,眸色有些迷离。

    “何止娶妻,儿女都绕膝了。”

    “谈不上亲近,表亲间,难免会有些来往。”蒙颇打了个酒嗝。

    “崔听雨与他相处时,笑过吗?”

    “公主……”蒙颇说着,趴了下去。

    杨束端详着碗里的酒水,抬了抬手,示意方壮把人扶走。

    “我敬你。”杨束朝半空的月亮举碗。

    看着近,却怎么跨也跨不过去。

    于崔听雨而言,这只是一桩交易,随时能抽身离开。

    ……

    “公主,还在喝。”侍女屈了屈身,细声道。

    崔听雨放下针线,看了看天色,她让侍女取来披风。

    靠着柱子,杨束数星星,“35、36……”

    “地上凉。”崔听雨弯下腰,试图扶起杨束。

    “我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杨束由着崔听雨拉自己,就是不抬屁股。

    “我爱山川河流,想将目光所及之处,纳入秦国。”

    “天下分久必合,既然注定会统一,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成大事不该儿女情长,但我除了有野心,还贪心,总想尽可能的得到更多。”

    “明明没阻碍了……”

    杨束自嘲一笑,手上一用力,将崔听雨拉进怀里。

    看着这张毫无瑕疵的脸,杨束的神情一点一点淡下去,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尚没有一丝动心,又何况以后。

    “我总想着,先得到人,未来那么长,我总能让你心甘情愿。”

    杨束头轻放在崔听雨肩上,这几天,他放任了对崔听雨的喜欢,以为是开花结果,谁曾想,是自作多情。

    “崔听雨,眼疾是病!”杨束愤声道。

    得多瞎啊,才看不上他这等好儿郎。

    “你醉了。”崔听雨温声启唇,“我扶你回房歇息。”

    “冷冰冰的床,有什么好睡的。”杨束含糊低语。

    崔听雨将酒碗拿开,招呼方壮过来。

    “怎么不拦着点?”

    扶起杨束,崔听雨红唇微动。

    方壮挠了挠头,“皇上说拿下吴州,他高兴,要醉一场,平复平复。”

    “高兴……”杨束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