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中走出小院,鞋拔子脸便凑了上来。

    “怎么样小姜,银月楼的人没为难你吧,你要是再不出来,甲爷我就冲进去要人了。”

    “你敢吗?”

    姜守中乜眼撇着他。

    陆人甲绷着脸没说话,待走远后,他立马喷着唾沫渣子说道:

    “有什么不敢的。甲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家族门派势力都有自己人,一个银月楼算个啥,就算他们的老大来了也得给我甲爷三分薄面。”

    “陆哥,刚才那女护卫就没给你面子。”

    张云武憨声提醒。

    甲爷假装没听见,干咳了一声,扭头对姜守中问道:“小姜,有得到线索吗?”

    姜守中点点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勒索妖物?”

    陆人甲闻言愕然,大为惊疑,“葛大生有这么大胆子吗?”

    姜守中道:“赌徒输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有可能他不知道对方是妖物,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便起了敲诈勒索之心,否则半夜三更也不会一个人跑去道观。”

    陆人甲搓了搓有些僵冷的手,拢进袖筒里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查?”

    “让衙门多派些人手继续询问与葛大生接触过的人,详细查明这几天葛大生都去过哪些地方,总会有线索的。”

    姜守中补充道,“尤其是赌坊与他关系不错的人,要细致询问。”

    “行,我找老廖说说,让他多派些弟兄。”

    张云武点头。

    他口中的老廖是京县县衙捕头。

    曾经张云武身为县衙小捕快时和他关系不错,需要衙门协助查案的时候,张云武都会去找他。

    陆人甲微微皱眉,“说起来,最近衙门那些人办事似乎拖沓了许多,反而对其他堂倒是很殷勤,是不是咱时间久了没请对方吃饭的缘故。”

    六扇门的地位虽然比地方县衙要高,但两者之间却是相互依存的。

    很多案子需要官府那些底层衙役们帮忙跑腿。

    所以六扇门有些堂主都会抽时间给衙役们请客吃饭,又或者送些福利,如此对方才会积极协助你办案。

    毕竟当下社会,无论朝堂还是江湖,都要讲究一个人情世故。

    厉南霜不屑于搞这一套。

    只能姜守中他们把人情路给铺开。

    张云武挠头道:“不用了吧,老廖跟我关系挺好的。”

    “关系好也不能一直拿来消费啊。”

    陆人甲对张云武这样的憨脑有些怒其不争,用胳膊肘捅了捅姜守中,“小姜,要不找个时间把老廖和他那些弟兄们叫去春雨楼耍耍?你觉得怎么样。”

    “嗯,可以。”

    姜守中面无表情道,“那么接下来肯定是让我去找头儿多要点公款是吧。到时候人情你来做,还能给春雨楼的青娘拉来生意和客源,博得美人欢笑。”

    “哎呀,还是小姜最懂我啊。”

    心里的小算盘被戳穿,陆人甲也不赧然,很不要脸的承认了。

    陆人甲握住姜守中的手语重心长道:

    “这么艰巨的要钱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和老张一定在后面默默支持你。”

    ……

    黄昏将至,被霞光透红的云片犹如飘逸的锦缎,在苍穹中流转。

    略显偏暗的书房内,早已点上了红烛。

    烛火微醺,黄光点点,如明珠散落在案桌上,映照着纸上的娟秀字迹墨痕深入。

    女人低着头伏在案前疾笔书写,额前几绺紊乱的垂发遮着眉眼。烛光掩映之下,秀颈如雪的肌肤竟比绸巾更要酥白。

    书房内,淡淡的翰墨之香营造着几分静谧。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安静。

    染轻尘按揉着因长久书写而有些乏困的手臂,声音悦耳清冷:“进来。”

    屋门推开,走进一位模样清秀的婢女。

    婢女手中捧着一份名册。

    “小姐,这是衙督院乙二监察袁安江袁大人送来的推荐名册。”

    婢女轻声说道。

    “嗯,放那儿吧。”

    染轻尘随意应了一声,继续低头书写。

    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名册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退去,关上房门。

    书房又恢复了寂然。

    许久过后,染轻尘搁下了笔,待纸张上的墨痕晾干后折起装入信封,准备明天一早差人送到青州去。

    回想起前不久青州发生的那起案子,女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雪白细润的小巧额角,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牵连到自己的义姐贵妃娘娘,这案子还真不好办。

    可不办又不行。

    别人可以找各种理由推辞,唯独她不能。

    只能怪那个叫曲红灵的女魔头,跋扈妄为,竟杀了朝廷命官,哪怕官职已经被撤,也终使朝廷颜面受损。

    这次去青州若是能遇到,倒要见识见识这位年轻的天妖宗宗主有何能耐。

    冥冥之中,染轻尘有一种直觉。

    或许这个叫曲红灵的女人,将是她的宿敌。

    看了眼外面天色,染轻尘轻声一叹,准备回房先休息一会儿。起身时,女人目光无意瞥见刚才婢女送来的那份名册。

    “袁安江……”

    染轻尘略一犹豫,拿过名册。

    翻开名册粗略扫了一眼,她的视线倏地顿住,纤月般的细眉微微蹙起。

    【风雷堂,姜墨】

    染轻尘垂颈敛目,剥葱似的纤白玉指轻轻敲打着这行字,神色显出几分复杂。

    那份沉甸甸的婚书又浮上心头。

    浮上心头的还有奶奶语重心长的嘱咐。

    “轻尘啊,奶奶知道你心里十万个不愿,可无论你喜不喜欢他,这姑爷……我们染家得认!”

    女人起身打开窗扇。

    寒风袭入。

    极细的发丝流水般无声轻舞。

    桌上黄白色的烛焰摇曳乱晃,似灭将灭,亦如她此刻的心境。

    染轻尘凝望着天空里的赤红的霞云,怔怔失神。

    自握剑那一刻起,她这一生便注定要追寻那无上剑道。若自家夫君,是位根骨不俗的天赋修行之人也就罢了。

    可偏偏却是一个平庸之辈,这让她如何甘心。

    伫立良久,她回到案桌前。

    绝美不染纤尘的雪靥被烛光摇焰映得玉润可人,隐约可见眼角水雾。

    女人提腕取笔往砚台里捺了几笔,咬了咬丰润的唇珠,将“风雷堂,姜墨”这行字重重划掉。

    “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