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中自迷糊中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淮兰湖旁的一处凹陷地裂中,天空星辰稀疏如碎玉洒落,夜幕将褪,隐约透出黎明前之靛蓝色彩。

    四周寂寥无声,惟有微风轻拂。

    “怎么又出来了?”

    姜守中头痛如绞,若万针攒刺。

    他努力回想方才的画面,记忆之中只有零星碎片,难以拼凑完整。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少女嘤咛之声。

    他下意识侧头,视线里却愕然出现了一双纤纤如嫩笋初露的小脚儿。

    少女趾尖轻拢,十枚趾甲细圆如玉颗儿,虽无蔻丹点染,却呈现粉樱之色。而在纤嫩的脚踝之上,系着一个小巧的金色铃铛。

    这是……

    姜守中瞪大了眼睛,视线缓缓上移……

    凌乱裙摆之下,少女细长的小腿间乍现倏隐,配合着大片春景,交织成难以言喻的奇淫魅惑,仿佛身边躺着的不是女子,而是妖精。

    而眼下的情形,显然已经说明了问题。

    姜守中心神震荡,脑中一片混沌。刹那间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如同被飓风卷起的浪花,唯有震惊与茫然交织在心头

    此时这位燕戎公主还是昏迷着的,因为疼痛,秀眉时而蹙起,楚楚怜人。

    姜守中抱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被埋在废墟下了吗?

    怎么就突然和这位燕戎公主闹起了洞房?

    等等!

    姜守中努力回想,终于记起他好像在一个祭坛上苏醒过,而祭台上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个金裙女子和这位燕戎公主。

    然后他看到一个狐狸?

    再然后……

    姜守中头又开始痛了,有一种自己差点被夺舍的心悸感觉。

    “姜墨!”

    忽然,一道焦急声传来。

    声尚未落,便见一袭艳红嫁衣的蛇妖梦娘,如流星赶月般急趋而至。

    在那尊金佛压下后,梦娘便被强大的佛力压制,彻底与姜墨他们断开了联系。而天诛大阵的出现,差点让她魂飞魄散,逼得她不得不远遁藏匿,以避锋芒。

    等到一切平息,她才急匆匆的寻找姜墨,好在运气不错,很快便用神识感知到了对方。

    见对方无恙,梦娘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姜墨你——”

    梦娘掠至对方身前,猛地又转过身子,耳根微泛桃红,低声道,“把衣服穿上!”

    姜守中这才从愣神中回魂,忙穿好衣服。

    此时梦娘也发现了尚在昏迷中的耶律妙妙,从二人情形来看,显然刚刚经历过缱绻欢愉,梦娘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莫名,“她是谁?”

    姜守中正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焦急说道:“梦娘前辈,先帮忙找一下秋叶。”

    梦娘安慰道:“放心吧,我来找你的时候,夏荷已经把秋叶找到了,因为周围有大内高手在搜查,我就让她先带秋叶回去疗伤。”

    闻言,姜守中松了口气。

    “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伱新找的小情人?长得挺漂亮啊。”

    梦娘面露好奇,又开始了八卦。

    平日就好吃瓜的梦娘,为错过了这么一场大戏而感到遗憾和懊恼。

    望着地上昏迷中的少女,姜守中神情复杂。

    他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刀柄,内心挣扎许久,叹了口气说道:“梦娘,你先帮她把衣服穿好,带她回屋里,回去后再慢慢说吧。”

    梦娘点了点头,轻声感慨,“又多一个,家里真盛不下了啊。”

    ——

    皇后洛婉卿回到宫内时,皇帝周昶和老监正等人已经从摘星楼下来。

    在途中进行过调息的洛婉卿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至少走路并无异状,看到周昶后语气冰冷道:“太子已经死了,耶律神野也死了。”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儿子死讯,周昶还是出现了一瞬的失神。

    洛婉卿看到对方这神情,讥讽道:“装什么装,当年连自己心爱女人都抛弃,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死一个瞧不上的儿子又开始装了起来。”

    “皇后娘娘,慎言。”老监正皱眉提醒。

    “慎你老母!”

    本就积攒了一肚子怒火的洛婉卿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孤傲清冷,忍不住爆出了粗口,怒指着老监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宫慎言!?”

    老监正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为何洛婉卿会发如此大的火。

    她只是去救回太子,结果到了地宫却发现耶律神野竟然没死,甚至最后自爆。若非有法器护体,恐怕很难回来。

    周昶连忙打圆场,“婉卿,这次是朕不对,朕真没料到那耶律神野命这么硬,差点害你丢了性命。作为补偿,之前答应你的条件翻倍。将大洲玉玺从说好的十天,借你二十天。”

    “陛下!”

    三人面色一变。

    儒家圣人欲要劝解,周昶摆了摆手笑道:“无妨,耶律神野之死,皇后出了大力,理应补偿。”

    见皇帝已经决定,三人也不好再劝什么。

    为了救太子,皇帝只能找宫里修为仅次于赵无修与二圣的皇后帮忙,作为交换条件,将大洲玉玺借给皇后十天。

    而洛婉卿要玉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吸取玉玺中的真龙气运和国运,来修复体内枯萎的九朵圣莲,提升修为。

    听到皇帝的话,洛婉卿清冷的秀靥上的寒意少了一些,拂袖离去。

    绘有金羽的华贵长裙在隐约浮亮的天色下,犹如一只落于凡间的神鸟凤凰,描绘着世间最孤高的清冷与傲然。

    老监正一脸痛惜。

    虽然这玉玺无法与始皇帝的玉玺相提并论,但毕竟蕴藏着大洲国运与皇室真龙气运,被吸取掉一点点对大洲都是损失。

    眼下只希望那女人能吸取少一点。

    天色微明中,老监正抬头望去,枝头上,深藏一冬的绿色嫩芽缓缓破壳而出,仿佛是初春笔墨在素白宣纸上的第一抹翠绿。

    而皇帝便站在树下,在朝阳初升的光晕中,勃发出似初春的生机。

    那一灿灿将绽放的嫩叶,显得格外的绿。

    远远望去,皇帝头顶绿意盎然。

    ——

    回到寝宫,洛婉卿立即让侍女烧来热水,准备洗净身上污秽之物。

    待热水放好,洛婉卿挥退宫女,脱下身上的衣裙。

    从镜中望着那浅浅深深的抓痕以及娇嫩肌肤上种下的草莓,洛婉卿死死捏住粉拳,凤眸血丝密布,充满了浓浓恨意,仿佛曾经那高不可攀的仙体如今变成了勾栏里的肮脏之身。

    三十多年的清白就这么没了?

    哪怕到此刻,洛婉卿都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我会杀了你!”

    “王八蛋!”

    女人咬牙切齿,香肩微颤,周身凝聚着一股股凝锐的杀气。

    可问题是,到现在她还不确定是谁毁了她清白。

    来的路上她仔细回忆,最终也只想起在和耶律神野缠斗时,废墟中好像还有一个相貌颇为俊朗的年轻男人。

    莫非是他?

    那家伙是谁?也是燕戎来的高手之一?

    但无论是谁,若是能找到那人,她一定会将其挫骨扬灰!

    将身子清洗了无数遍,甚至娇体都被搓洗的一片潮红,洛婉卿依然觉得难受。

    重新换上崭新的大金色裙袍,洛婉卿恢复了曾经那个气质雍容的皇后,她带着内侍送来的大洲玉玺,进入私有的武阁室进行闭关修行。

    武阁室内香炉袅袅,幽香四溢,四壁挂以古铜镜。

    洛婉卿坐定于蒲团之上,将大洲玉玺置于膝前,双手缓缓结印,指尖相触,恰如莲花初开,印诀之间流露出无言的玄妙之法。

    随着洛婉卿吐故纳新,四周牵动的元气逐渐环绕成一团漩涡,女人周身渐渐升腾起淡淡的雾气,如云似霞,氤氲缥缈。

    这一刻,女人面容透出一股超脱俗世的清冷之美,宛若仙姝下凡,隔绝了尘俗之气。

    身为南海圣宗的弟子,在江绾和李观世之前,她是门派内绝对最具有天赋的弟子,获得了宗门顶级功法之一的《九莲圣诀》,并具有修行宗门第一功法《三世长生诀》的资格。

    然而江绾的横空出世毁掉了她的一切!

    原本属于她的光环和期待,似乎一夜之间转移到了江绾身上。

    在与江绾的一次争斗中她道心崩塌,导致体内九朵圣莲枯萎了六朵,修为大跌。这么多年来她日夜苦修,孜孜以求,耗费了无数天宝地材,也不过才重新绽放出两朵圣莲。

    眼下还剩四朵圣莲未绽放。

    一旦九莲全部盛放,她的修为不仅可以恢复巅峰,更能一举突破羽化境,步入天人。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与皇帝合作的原因。

    哪怕玉玺只借她二十天,她也能靠着吸取的国运与真龙之气再开两朵圣莲,完全比得上她闭关修行十年的成果了。

    然而就在她入定不久,洛婉卿猛地睁开秀眸,面露震惊之色。原本波澜不惊的修行之心,此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

    圣莲为何又绽放了一朵!?

    洛婉卿以为自己感知错了,急忙收敛心神,细细内视查探。随即她惊喜发现体内原本仅有五朵盛放的金莲,如今竟悄然增至六朵。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朵新绽放的金莲非但无损于其它五朵的光泽,反而似有引领之势,使得其余五莲散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芒。

    六莲交辉,华光灿烂,照耀其经络诸窍,犹如旭日高升,暖流遍体。

    洛婉卿久久未能回神。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

    女人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先前的欣喜若狂被冰水浇灭,心头热潮一扫而空。

    双修!?

    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这位大洲皇后心情尤为复杂。

    既有厌恶,也有喜悦,既有愤恨,又有遗憾,情绪交杂间,甚至荒谬的生出一个念头:那家伙怎么没多睡她几次?

    反正都失身了,多来几次会死吗?

    银枪蜡烛头!

    ——

    “阿嚏!”

    沐浴过后,在二两伺候下换了身新衣服的姜守中莫名打了个喷嚏,心想这一晚上的野外洞房,是不是给整感冒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买个院子。

    连洗个澡都要在院子里弄个小隔间,就差没光着屁股裸奔了。

    进入屋内,燕戎公主还没醒。

    而让姜守中诧异的是,秋叶竟然还昏迷着,哪怕夏荷渡入元气为她疗养了一阵。

    “放心,她只是本命珠气息耗尽,需要休息。”

    夏荷轻声说道。

    姜守中不禁皱眉,“她的本命珠跟你的不一样?没有自主疗伤的能力?”

    夏荷摇头解释道:“我们四姐妹的都不一样,我的本命珠作用是疗伤,三妹的本命珠作用是可以将秘术或武技的威力进行增强放大。

    而大姐的本命珠作用是提供元气,只要周围百米之内有生灵,花草鸟兽都可以。在对敌的时候大姐都可以掠夺吸收它们的先天元气为己用。

    而小妹的本命珠作用是预知。并非是预知事物,而是对方在攻击的时候,她可以提前感知对方的攻击轨迹。世间任何武技功法,拳法也好,剑法也好,气机都由窍穴流转,有着特定的规律。冬雪便可以提前预知敌人下一刻攻击的轨迹方式。

    只不过冬雪那丫头性格有些优柔寡断,所以这种作用她没法好好使用。唯有我们四姐妹共同对敌时,彼此相互感应,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

    姜守中面露新奇,“这么说来,你们四人合击对敌,威力就很厉害了啊。”

    夏荷点头:“可以这么说,一般我们四人对敌,完全可以和入圣级别的高手一战。秋叶为主攻,大姐提供元气,我负责疗伤,小妹负责应变,缺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秋叶的本命珠消耗最大,如果没有大姐的元气支撑,一旦耗尽就会陷入昏迷。这一次她应该是施展《返先天胎息法》时,用本命珠进行加强,导致气息耗费,所以才陷入昏迷。

    《返先天胎息法》是崆峒教的秘术,寻常情况下可以隐匿气息,也可以帮人隐匿。若用本命珠气息加强,哪怕是羽化境的高人也难以察觉。”

    这下姜守中总算明白了。

    难怪当时秋叶明明已经苏醒过来,结果废墟倒塌后又陷入昏迷,当时还以为砸到了,如今想来是那几个燕戎人出现时,秋叶一直在帮二人隐藏气息,最终耗尽气息昏迷的。

    想到这里,姜守中歉意道:“眼下我把你的本命珠给弄没了,你们四姐妹的合击威力岂不是要大大减弱?”

    夏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时,床榻上昏迷中的一位少女苏醒了过来。

    正是那位燕戎公主。

    姜守中已经提前用绳子把对方给绑住,还让梦娘封了对方几处大穴,无法运转修为。

    原本以为这位燕戎公主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清白没了,会大吵大闹,会咒骂他,会哭泣。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对方只是冷漠的望着天花板,仿佛被抽走了情感似的。

    姜守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到少女身前说道:“你没什么可说的?”

    少女紧抿着樱唇,一言不发。

    神情傲然,骄傲的像个小孔雀。

    哪怕她已经被绑成了粽子。

    姜守中拉过椅子,坐在床前淡淡道:“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

    对方还是不言语。

    傲慢的神情,似乎是看一眼男人都觉得眼脏。

    姜守中仔细盯着少女绝美容颜,有些奇怪。

    他发现少女的容颜似乎变了一些,并不是说五官的变化,而是气质上的变化,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最开始看到对方的那股惊艳感。

    虽然对方依然很漂亮,但层次上又落了一筹。

    当然姜守中并不知道,耶律妙妙之前修为极高是因为有君基太一神的法相加持。

    君基太一神在燕戎被称为福神。

    所以法相加持下的耶律妙妙自然看起来福光满面,明明相貌与其他绝色女子相当,但感官上就仿佛她永远胜过一筹。

    为了抵挡天诛大阵,法相能力溃散消失,少女没有了福气加持,自然少了那一筹惊艳感。

    见少女将他视若无物,姜守中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耶律妙妙终于有了一抹情绪上的变化,只不过是扯动了一下嘴角,充满了不屑。

    似乎此刻在她眼里,旁边这个夺走她贞洁的男人不过是一根狗尾巴草,而且是踩在烂泥的狗尾巴草!

    放在茅坑里都不配的那种!

    她是草原上的明珠,是燕戎公主,是未来的女皇……她有她的自尊和骄傲。

    而旁边这个男人是个什么东西?

    哪怕夺走了她的身子,她也懒得看对方一眼。

    姜守中感知到了少女居高临下对他的藐视与厌恶,笑着说道:“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这人有个‘一发就中’的外号。听不明白是吧,就是说,只需要洞房一次,我就能让女人怀孕。所以为了你腹中的孩子,我决定饶你一命。”

    此话一出,耶律妙妙脸色终于变了。

    她扭头冲着姜守中骂了起来。

    先是中原语言,然后又是燕戎语,叽里咕噜的,虽然姜守中听不懂,但蕴含在里面的熊熊怒火却是实打实的……骂着骂着,少女的眼泪也终于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边哭边骂,言语极其恶毒。

    “对了,这才是应该有的反应嘛。”

    姜守中满意的点了点头。

    舒服了。

    感谢一点点真好喝、挖白菜、浮云的目的地、糖糖弟弟的打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