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撵出宫,声势浩大。

    很巧的是,在宫门口碰到了前来求见的成国公朱能和淇国公丘福。

    “你们这是?”朱棣看了两人一眼问道:“有什么事要见朕吗?”

    朱能上前躬身道:“回皇上,五军都督府还欠缺不少军械,臣恳请皇上下旨军器局调拨一批。”

    军械缺乏这件事,朱棣本来就一清二楚。刚刚经历过大战消耗那么多,哪里会有不缺乏军械的?

    可是军器局对此也没有办法,李文早就向他禀报过了。缺乏钢料,短时间内军械造不出来。

    这也是为何朱棣下令魏明一个月内必须要炼出钢来的原因。

    “你们来得正好,虞衡清吏司刚刚炼出钢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自从知道朱高煦的炼钢秘方是从魏明手里得来的时候,朱棣就派人将魏明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同时也知道了高炉炼钢的产量有多大,虽然有些不信,但正好趁此机会亲眼看看。

    朱棣的话朱能和丘福当然不敢不听,两人齐齐躬身回道:

    “遵旨。”

    两人起身跟着朱棣的御撵,不过他们的目光都不约如同地看向另外一边的魏明。他们都非常好奇,这年轻官员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跟在皇上身边。

    同时,魏明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目光碰撞之间,彼此相视一笑。

    “这是哪家的俊杰?成国公认识吗?”丘福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笑着询问道。

    朱能微微摇头,淡淡地回道:“不认识,不过看官服是工部的,只有五品,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两人聊了两句没有结果,便将此事抛在一边。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小小的五品官的确是不值得他们关注。若不是因为在皇上身边看到,他们都不会多看此人一眼。

    魏明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看到两人,被朱棣唯二封公的两人,怎么能不引起魏明的好奇呢?

    工部。

    门口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书工部二字,其下还有雕刻着“冬官第”字样,工部尚书也称“冬官”。

    “臣李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文一得到皇上要来的消息,连忙带着工部官员出门迎接。

    朱棣从御撵上走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工部衙门,语气平静地道:“免了,平身吧。”

    “谢皇上。”李文这才慢慢起身。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御撵旁边的魏明,忍不住上前两步来到魏明身边,咬牙切齿地埋怨道:“你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何会突然来工部?你怎么不提前告诉老夫?”

    魏明本来是准备和李文解释的,可是一听到他竟然把火气洒到自己头上,顿时改变了主意。

    “大人,下官一直跟在这里,有机会提醒大人吗?”

    对于朱棣为何会来,虽然魏明一清二楚,但是却只字不提。

    李文顿时被噎得不轻,不肯甘休地继续追问:“那你可知道,皇上突然驾到所为何事?”

    他现在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皇上驾临。若是能够从魏明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那他也好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魏明却顾左右而言他,下巴朝着朱棣的背影,示意李文道:“大人赶快跟上吧,皇上可走远了。”

    李文回头看到皇上就快要转过照壁了,再也顾不得追问魏明,连忙提着长袍急匆匆追上去。

    魏明嗤笑一声,加快脚步跟上。

    窑冶厂从来没有今日这么辉煌过,竟然得到皇上御驾亲临。

    魏明突然想到高炉还在炼着钢,若是朱棣进去恐怕会打断匠人炼钢。若不是高炉炼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高炉里面的钢水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一旦没有及时处置到时候恐怕会弄出事故。

    于是他急忙上前拦住想要进窑冶厂查看的朱棣,“皇上,里面危险,不能进去。”

    朱棣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朕也是见过炼铁的,为何不能进去?”

    当初朱棣在北平准备起兵的时候,由于兵器缺乏,他干脆在王府里面偷偷炼铁。所以对于这些,朱棣并不陌生。

    魏明见朱棣还想进去,连忙解释道:“皇上有所不知,高炉炼钢和以往不同。钢水会源源不断的流出,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除非彻底把炉子停掉。皇上一旦走进去,匠人们肯定会跪拜皇上,钢水没有人处置四处流淌会把整个地方烧掉的。”

    听了魏明的解释,朱棣皱起眉头,他当然不想把高炉彻底停掉,但是又非常想要进去看看。

    “这样吧,传旨让他们各司其职,不用拜见。”朱棣抬眼看向魏明,问道:“这样总行了吧?”

    魏明一愣,他没有想到朱棣会这么执着。可是朱棣都这样决定了,他也不能再反驳。

    只能躬身道:“臣替他们,谢皇上隆恩!”

    “免了。”朱棣摆摆手。

    魏明连忙进去,吩咐下去。

    刚一进门,就碰到老方头。

    “哟,大人不是去向皇上禀报了吗?怎么样?”老方头看到魏明回来,不由得关心起他进宫的结果来。

    还怎么样?皇帝都御驾亲临了,你说怎么样?

    魏明来不及和他解释这些,连忙朝他吩咐道:“赶紧告知下去,一会见到皇上不用跪拜,皇上免了你们的礼了。”

    老方头愣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会儿!大人你说谁来了?”

    “皇上!皇上来了。”魏明再次大声说道。

    “哎呦,额的祖宗哎......”老方头两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

    好在魏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大声喝道:“站起来,皇上都免了你们的礼了,你这还没有见到皇上呢,跪什么跪?”

    “对对对,老汉一会儿见到皇上再跪......”老方头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魏明气急,拉起他呵斥道:“本官不是说了吗?皇上赦免了你们的礼,哪怕是见到皇上也不用下跪。不仅仅是你,还有其他人,你立刻去告知其他人,就算是见到皇上,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不能耽误了。”

    “额的娘呢。”老方焦急万分,连忙说道:“小老儿哪里有这种本事,就算是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信啊。这件事,还是需要大人亲自去说才行!”

    魏明一想也是,就连自己告诉老方头,他都没有第一时间相信,更何况是其他人?

    没有办法,魏明只要进去再次和众人说了一遍。

    好不容易将众人安抚住,魏明连忙出去向朱棣禀报。

    朱棣正等得有些焦急,便看到魏明出来,还不等他开口便问道:“安排好了吗?”

    魏明一愣,连连点头:“臣已经安排妥当,皇上请!”

    一行人这陆续走进窑冶厂,由于魏明刚刚提醒过的缘故,所有匠人都忙着手里的活计,并没有停下。

    不过也免不了匠人们,纷纷好奇地朝着这边看过来。

    朱棣一进来就看到一大片堆放矿料焦炭的地方,忽然他看到地上摆放着一根四四方方的钢条。

    加快脚步走上去,低头看了一眼,便问道:“这就是你炼出来的钢料?”

    魏明点头:“是的。”

    朱棣俯身下去,屈指朝着钢料一弹。

    “叮~~~”

    钢料发出连绵不绝的清脆声。

    朱棣眼睛顿时一亮,立刻朝朱能和丘福招手:“你们快来看看,这钢料优劣如何?”

    朱能和丘福早就好奇了,闻言连忙上前,同样屈指敲了几下。

    朱棣笑盈盈地看着朱能,问道:“怎么样?”

    朱能把耳朵贴在钢料上,在不同位置敲了几下。起身面对皇上,点头吐出两个字:“好钢!”

    “是啊,这钢料用来锻刀一定能够锻出宝刀来。”丘福一边摸着钢料,一边爱不释手地赞叹到。

    魏明听到丘福的话顿时愣住,锻刀?这不是浪费材料吗?

    岂料,丘福的话得到了朱棣和朱能的一致认同。

    “不错,这样的宝刀到了战场上,一定所向披靡!”朱能神色兴奋地道。

    朱棣面带微笑地点头,“嗯......”

    魏明忍受不了,抿了抿嘴唇插话道:“皇上,好钢料应该用来造火器才对,这样才能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话语落下,周围瞬间一片安静。

    以朱棣为首,朱能和丘福以及其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魏明。

    “哈哈哈......”突然,朱棣爆发出一阵爽朗地笑声。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丘福笑得前合后仰。

    朱棣笑得止不住,连连挥手示意朱能,“你......你来给他解释。”

    当朱能看到这么多钢料都是魏明炼出来的之后,他对魏明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从原本的无足轻重,变成了值得他重视的人。

    因此,朱能也不介意和魏明拉近一点关系,笑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火器声震如雷,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论威力是远远不如箭矢的。”

    “火炮还要好一点,能够在骑兵冲过来之前,打出去好几次炮弹。但是火铳几乎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之后便只能面对敌人的弓箭。”

    魏明听到大明的火器竟然这么拉跨,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提醒道:“火器的威力可以继续提高,但是弓箭已经是巅峰了。”

    朱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魏明一眼,随后看向朱能和丘福。

    两人都对魏明的执着感到无语,干脆把目光瞥向一边,不想理会魏明。

    朱棣无奈,只好说道:“既然你不信,那正好后日便是五军都督府演武的日子,朕允许你进去观看。”

    在朱棣想来,魏明肯定是从说书人的口中听到火器威力巨大,还把这件事当真了。等到他亲眼见过火器的威力,就不会这样想了。

    “这就是你造的炉子?”看过了精钢,朱棣的目光落到远处高高耸立的炉子上。

    听到朱棣允许自己观看演武,魏明决定到时候一定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火器的威力,怎么可能这么拉跨?

    正在魏明思考当中,陡然听到朱棣的问话,连忙回道:“是的。”

    “这东西一日能够炼出多少钢来?”

    魏明心里估摸了一下,缓缓道:“如果日夜不息的话......大概两万斤吧。”

    “什么?”丘福瞬间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魏明的手臂,大声喝道:“一日两万斤,你确定?”

    嘶......魏明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如同被无数针扎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