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皇后徐妙云看着朱棣满脸笑容地走进来,顿时笑着迎上去问道:“皇上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朱棣好奇的问道。

    徐妙云一边帮朱棣吧外套脱下,一边笑着说道:“自从来到这京城之后,皇上还是第一次笑着来臣妾这里。”

    “哦?”朱棣下意思地伸手在下巴上摸了一把,随后笑着叹了口气道:“朕也想要笑啊,可是以前朕真的很难笑得出来。”

    徐妙云当然知道朱棣以往为何整日愁容满面,微微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笑着问道:“那今日皇上为何如此高兴呢?”

    “哈哈哈,因为一个小子。”朱棣故意吊着徐妙云的胃口,朝她眨了眨眼睛。

    小子......徐妙云顿时好奇起来,如果是美人让朱棣心情好的话,她还能够理解一些。小子......算怎么回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皇上如此高兴?”

    朱棣便将魏明改良火器,并且献出战法的事情,和徐妙云说了一下。

    徐妙云也是将门虎女,对于战阵并不陌生。她一听到魏明改良出火器的威力,顿时就明白这会对大明军队的战力提升到何等地步。

    “魏明......”徐妙云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笑着朝皇上道喜:“恭喜皇上得此英才!”

    “哈哈哈,朕也没有想到他会给朕如此大的惊喜。”朱棣一边拉着徐妙云入座,一边笑着说道。

    “既然是贤才,那皇上可要好好待他,好让他为大明出力。”徐妙云声音温柔,叮嘱朱棣一句。

    朱棣连连点头,“放心,朕已经升他为工部左侍郎,暂时署理工部,不会亏待他的。”

    “工部左侍郎?”这一下,轮到徐妙云吃惊了,她小声问道:“刚才听皇上说是个小子,不知道这魏明多大年纪?”

    “年纪?”朱棣想了一下当初锦衣卫向他禀报的信息,说道:“虚岁十九,实际上十八岁吧。”

    “十八......”徐妙云吃惊地望着朱棣,犹豫了一下说道:“皇上,十八岁的工部左侍郎,这是不是太年轻了?”

    “朕也知道他太年轻了。”朱棣点点头,叹道:“若是他现在有四十岁的年纪,朕根本就不会升他为左侍郎,直接让他当工部尚书。”

    徐妙云见朱棣误会她的意思了,顿时苦笑一下也不争辩。转而说道:“对了,皇上,今日天界寺传来消息,说道衍要在寺内为皇上祈福。”

    本来朱棣的心情是很好的,听到道衍两个字,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冷哼一声道:“他真要想帮朕,就不应该在寺庙里给朕祈福,而是应该入朝来协助朕!”

    徐妙云知道皇上和道衍之间是怎么回事,皇上想的是道衍就应该还俗接受封赏,并且入朝为官来帮助皇上稳定朝局。

    建文旧臣大部分都逃之夭夭,朝廷各部为之一空,就连那些投降的建文旧臣,恐怕也不能完全信得过。

    这个时候,若是道衍愿意入朝为官,那么皇上就会轻松很多。但是道衍偏偏坚决不肯,宁愿挂单到天界寺,也不愿意踏入京城一步。

    皇上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埋怨道衍,平常根本不愿意提起他,哪怕是偶尔提起心情也会变得很差。甚至皇上现在独自支撑着朝廷,也是有着和道衍赌气的因素,他想让道衍看到,哪怕是没有道衍他也能够将天下治理地很好。

    而对于道衍的想法,徐妙云也多少猜到几分。道衍这是担心他功劳太大,皇上封无可封,这才选择功成身退。

    对道衍来说,现在他退下来还能够保住皇上对他的情谊,若是等到将来两人有了矛盾,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徐妙云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够和好如初,就像当年两人在北平的时候一样。徐妙云也一直在为这个目的努力,这才有了刚才她说的话。

    “皇上,道衍大师也是为了皇上龙体安康,大明越来越好嘛。”

    朱棣看了徐妙云一眼,对于她一直想让自己和道衍讲和也是心知肚明。摇了摇头,叹息道:“朕自认并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但是道衍却总是认为伴君如伴虎,不肯来帮朕......朕是这样的人吗?”

    “皇上一片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徐妙云螓首轻轻点了一下说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也不能怪道衍,毕竟世人皆是这样认为的,他也难以免俗啊!”

    “什么难以免俗?”朱棣不认同这个说法,立刻高声喝道:“魏明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朕?朕看那老和尚就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越活越回去了。”

    “好好好,皇上说什么都对,就当他胆子小吧。”徐妙云见皇上又要生道衍的气,立刻暗笑着安抚。

    朱棣心里却忽然把魏明和道衍进行比较,两人对他的态度还真是南辕北辙。而徐妙云的话却让朱棣脑海里闪出一个想法,他很想知道当道衍看到魏明改良出的火器,会是一个什么想法。

    ......

    次日一早,朱棣没有处理任何政务,直接吩咐马和准备马车,便微服来到天界寺。

    没有提前告知道衍,朱棣拿着火器操典径直走进道衍的禅房。

    看到道衍坐在巨大的一个“禅”字下面,眼帘垂下手里拨弄着佛珠,正在默念佛经。

    朱棣没有出声,直接做到道衍对面的凳子上。

    过了片刻,见道衍还是一如刚才的样子丝毫没有动弹,朱棣笑了笑道:“这就是你为朕祈的福?”

    道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朱棣,嘴上默念经文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直到他念完之后,才说道:“祈福重在心诚,贫僧诚心为皇上祈福,在哪里不是一样?”

    朱棣怒了,豁然坐直身躯,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道衍,大声喝道:“你若是真想要帮朕,就应该来朝堂上。而不是躲在这里,整天念你那没用的佛经!”

    道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他连忙将眼帘垂下,低头说道:“贫僧尘缘已尽,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到皇上。”

    “狗屁的尘缘!”朱棣再也绷不住了,立刻站起来走到道衍面前,破口大骂:“当初在北平的时候,你是怎么和朕说的。那时候,你怎么不和朕讲什么尘缘?”

    那时候的道衍,整天穿着一身袈裟,但是却从来不干念经的事。整日里都是撺掇着他造反,那时候道衍嘴里可没有什么尘缘已尽的狗屁话!

    道衍无奈地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朱棣。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出口。

    朱棣却大声地说道:“朕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你肯来帮朕,朕绝不负你!”

    道衍听了,再次把头低下去,淡淡地道:“皇上麾下人才济济,贫僧不过是一无是处的和尚。皇上只要用好朝中大臣,必然能够再创盛世,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呢?”

    “好好好!”朱棣怒了,指着道衍喝道:“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朕杀了方孝孺?”

    “贫僧没有埋怨皇上。”道衍淡淡地说道,双手合十道:“贫僧劝皇上留方孝孺一命,那是因为杀了他得不偿失。不过既然皇上执意要杀他,那贫僧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棣看了道衍一眼,脸上慢慢浮现笑容:“朕姑且信你。不过朕告诉你,杀方孝孺朕不后悔!”

    “皇上不后悔就好。”道衍眼神复杂地看了朱棣一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按照他的想法,朱棣留方孝孺一命,更加容易收拢天下读书人的心,这对朱棣坐稳江山是有着非常大的好处的。

    “朕当然不会后悔!”朱棣怒目一瞪,大声说道:“当初他方孝孺不肯为朕所用,那又如何?现在大明天下,不一样稳如泰山吗?少了他一个方孝孺,朝堂各部也一样运转如常。”

    道衍心里长叹一声,皇上看似在说方孝孺,其实何尝不是在说他呢?他不肯入朝为官,朱棣肯定会心有芥蒂的。现在之所以没有直接挑明,那是因为朱棣还顾念着他曾经的功绩。

    朱棣看了道衍一眼,忽然说道:“最近朕还真的发现了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恭喜皇上。”道衍微微躬身,心里却想着:果然,皇上还是对他有了怨愤,专门拿这样的事情来刺激他。

    接着,朱棣便十分高兴地把关于魏明的事情仔细说给道衍听。言外之意便是,没有你道衍,朕还有别人,并不是非你道衍不可的!

    道衍起先并没有在意,他认为朱棣是为了刺激他,才把魏明说成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大才的。“看看,这就是魏明写的火器战法,你好好看看。”朱棣笑眯眯地看着道衍,将手里的火器操典递过去。

    道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去接。他皈依佛门,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远离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可是他听了朱棣说魏明造出的火器威力那么夸张,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法,才配得上这样的火器。

    别看道衍现在身披袈裟,整日吃斋念佛,但他也是跟随朱棣上过战场的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像他这样上过战场的人,对于神兵利器本来就比别人更加痴迷。

    朱棣也不着急,就这么把火枪操典递到道衍面前。

    果然,道衍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忍住接下。

    打开操典,道衍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他合上操典,闭上眼睛似乎在冥思什么。

    “怎么样?这火器战法如何?”朱棣笑呵呵地问道。

    “好重的杀气!”道衍眼睛没有睁开,嘴唇却有些哆嗦着道。

    “杀气?”朱棣没有想到道衍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战法,当然要有杀气。”

    道衍睁开眼睛,看向朱棣,发出一声长叹,摇头道:“贫僧不是这个意思,贫僧的意思是,写这战法的人,杀性很重!”

    “你是说魏明的杀性重?”朱棣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道衍道:“没想到你这老和尚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实话告诉你吧,魏明就是一个还不到弱冠的年轻人,他是一个读书人,连战场都没有上过,哪里来的杀性?”

    道衍却一脸凝重地摇头,“没上过战场,不代表他没有杀心,读书也不能就说他仁慈。”

    “皇上您看这册子,贫僧一页一页地看过来,发现通篇就只写了两个字。”

    “什么字?”朱棣疑惑起来,他对道衍还是非常信任的。而且以他对道衍的了解,极少看到道衍的神色如此沉重。

    “杀人!”道衍从牙齿缝隙里面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见朱棣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道衍抬头死死地盯着朱棣道:“用最简单、最迅速、最高效的手段去杀人!在此人眼里,对面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牲畜,可以毫五负担地全部杀光!”

    朱棣皱着眉头,一把将火器操典拿回去,自己又看了几眼,然后说道:“这又如何?”

    道衍深吸口气,笑着说道:“皇上可否让贫僧看看这位大才?”

    朱棣想了一下,点头:“好,有机会让你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