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了, 凌晨三点半的飞机，江雪律脑袋靠在椅背上，一路睡了过去。
凌晨三四点的国际机场灯光辉照, 以庞大
各地的旅
客。高耸入云的天花板上, 万千灯光晶莹剔透，照
，令人心生晕眩。
到底是两天两夜的行程，耗费
部的精, 江雪律十分困倦
。想到几个小时,
, 他立刻合上眼睛，争分夺秒地补眠。
案子, 这一夜无梦好眠。
累是真的累，挖了尸骨, 去警局报了案，还质问了嫌疑人，揭露了真相, 这一路堪称跋山涉水。
累到灵魂深处涌起一股想要长眠的冲，不过江雪律想到这几日他做出的一切，扪心自问了一番。如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做吗？
想到陈莎莎劫余生的感激和徐征如释重负的眼泪, 江雪律发现，不管多次，他依然会这样做。
——他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无意路过了深渊，到了恶魔的低语, 望了人间的悲剧。
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无于衷。
与江雪律身心疲惫不同, 一群潮声志愿们每个人背着大包小包过了安检，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这个周末他们过得太充实了！他们为活人维权，为死申了冤！
志愿们还不知道，他们一了之，留给了达市警方无尽的续工作。孟冬臣手持一本书，放在膝盖上，随手翻阅了几下，他嘴角翘起，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周末的收获。
机舱净如洗的窗户外，是一片浩瀚的云海。连绵起伏的云雾背是几颗寥落星辰与深紫色夜幕，交织在一起，倒映着年假寐的脸。
鸭舌帽下的真实貌，遮挡了一切，又引人窥视。
在场志愿们没有一人不心生好奇，treasure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treasure拒绝了几次一起合照的邀请，达市地方电视台和报社记要给徐征和志愿们拍摄纪录片，再三保证，他们会上报纸，会上电视，会全国扬名。
每一个志愿同意了，可treasure却压了压帽檐，主避开了，不想接受记的采访。
他低调极了。
令人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敬畏。
孟冬臣平平静静地收回目光，不再盯着半天看不穿的鸭舌帽。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就改变了看法，不再认为treasure是什么哗众取宠之人，恰恰相反，他认为treasure跟自己有着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灵魂，他们是同一类人——
Treasure也不讨厌他。
即使这个年轻人太过神秘，没暴露真名，没有暴露长相，实际年龄应该二十岁左右，连达市警局报案，警方受理时看了一下他们的身份证，孟冬臣大大方方地掏了，treasure有意避开了。
可孟冬臣依然欣赏他。
孟冬臣：“我们如今是朋友了，关注我。”
这个关注指的是海角论坛的互相关注，单方的关注意味着这是一场剃头热，可互相关注就意味着彼此关系了一大步。
对朋友这个词，treasure没有否认，拿出手机就关注了他。
“叮”地一声响起，推送显示：用户“treasure”关注了用户“猫冬雪”。单方关注没有特效，互关成立，海角论坛就会在头像边绽放一场小小的烟火。
孟冬臣很满意，这什么？
treasure跟他是朋友，他们在这场为徐征母亲被杀案来回奔的两天两夜中，结交了深厚的友谊，意味着treasure四舍五入是他们潮声的人！
“孟哥，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志愿问。孟冬臣出的机票，志愿们坐在一起，互相商讨起事务也方便。
他们也很细心，压低了声音，没有吵醒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闻言，孟冬臣膝盖上的手一顿，似乎陷入了沉思，片刻他翻了一页语重心长：“我目前手头有三个课题，我发给导师了，目前还在批复中，导师透露过，年我可能要去M国一趟，如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的话，年七月暂定M国。今年的话，我们先从这个课题入手吧。”
他指了指一份资料，志愿们拿起来看，发现是一份关于某疗养院虐待病人的相关消息。
志愿们吃了一惊：“消息可靠吗？”
疗养院虐待病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国外的疗养院和隔壁岛国的医院曾出现过夺命护士案，理由是护士为了不耐烦每天要照顾病患，于是在每夜巡逻病房时，用过量的吗
啡注射患体内，造成患夜间非自然死亡。
这群入住疗养院的病人，大多是高龄患，生命体征本就衰弱，他们的死亡没有惊家属、院方，大家以为是人熬不住了自己了。
所以这场连环命案持续了多年才暴露，一经暴露就引起了社会的哗然。
患们满心满眼信任、以为救死扶伤的医生护士，有朝一日会因怨气化为手持镰刀的死神，剥夺一名名患的性命，真是令人遍体生寒。
如今摆在他们前的资料，跟上述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一次是江州市的疗养院，入住多是四肢瘫痪不能、口舌麻痹无法表述的患，如他们受到了护工或医护人员的虐待，估计也不出来。
随着航班在大市机场停靠，众人回到了江州市，透过机舱窗户，流光溢彩的夜色之城映入眼帘，似乎象征着离别开始。
江雪律肩膀单独挎着黑色包，与众人挥手道别，高挑的身影混入机场的旅客。
这么会有这么酷的人，黑色卫衣、黑色包，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
志愿不舍得他，却也知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他们晰了下一步的任务：“孟哥，我们要卧底，才能拿到第一手情报是吗？”
孟冬臣点了点头。
他们是一群理想主义，往往在济世救人中得到精神升华。有理想破碎，才能阻止他们的脚步。
年的M国他们不一定能去，可眼下这件事大家却一定要参与。与treasure再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望着年的身影逐渐远去，众人心下遗憾，久久才收回视线。
偏偏缘分就是么巧妙，年夏天，在个夏日炎炎的季节，他们一起在M国邂逅，彼此震惊得不出话来，“你你你是treasure，我一直管你叫哥，结你居然才十七岁！？喊你哥时你还应得般自然？”
随又一起被卷入一场滔天大案。
缘分，就是这般妙不可言。
——
江雪律和志愿们得轻巧，可苦了达市警方，他们大规模搜山，取得了突破性展，随要临一个问题——写结案报告。
江州市警方不会写结案报告，达市警方就会写了吗？
员小张戴上眼镜，钢笔握在手里，还没笔写几行就叹息道：“梦境之虚无缥缈，徐征能找出弑母凶手，尚且可以用受害死不瞑目托梦来解释，不对，我怎么也开始了，是用儿童早熟，当年案件刺激性太强，当事人精神潜意识记录下了一切来解释。可个叫treasure网友盲目相信徐征，为徐征指引的方向也充满离奇，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警方的结案报告，一贯正严谨，不能用神神叨叨的法，譬如什么玄学破案、开天眼等。
可是——不写神神叨叨的，谁来告诉他，这份报告要怎么写啊？
许多徐征这个当事人不知道的事，个叫treasure的网友却知道，比如白骨埋在何处、比如数字二和数字八代表了什么，再比如徐征的养父母有嫌疑，包鸿志咬紧牙关死不肯透露的线索，突破口在他们身上这种事，诸如此类的细节太多了。
其中的逻辑，谁来给他圆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小张就格外羡慕外的报社记。
反正是咬笔杆子，外的记靠报纸销量吃饭，他们没有么多束缚，把整个“擒梦追凶”案件写得跌宕起伏、转折连连，解释不通的地方全部用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的桥段来包装。
记们为了赚钱。
什么徐征午夜梦回，即使身在他乡，也为故乡的竹林和碗黄凉粉而落下眼泪。
记努挖掘这个感人肺腑故事的每一个细节，确保什么细节没有遗漏。还提到了当年给包鸿志看相的个师傅，看得也太准了。
包鸿志胆子大。包鸿志还真的胆子大，一个胆敢犯下十来起案子的人，胆子能不大？这要大破天了！
包鸿志有牢狱之灾，还真有牢狱之灾。
大家一时之间心生好奇，个看相的师傅是哪个道观的呀？给咱也瞅瞅呗。
为了满足民众的好奇心，让民众不被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哄骗，官方的纪录片正在抓紧时间出炉，已经募集了演员，等着两个月登上电视台。
哦，电视台要拍摄的纪录片，很多依据还要从警方这里来，他要写的结案报告依然至关重要。
小张拿手拍着太阳穴，一脸痛苦具。
他实在苦恼，郑哥了过来：“你别写些神异的内容，我们人民警察威严正义，神鬼不侵，一切事实依据
要落足于科学。”
如郑哥不是他的上级，小张要生气了，哥有本事你来写。
郑哥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光一些提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作自然地从隔壁办室抽了一张红色塑料板凳，一屁股坐下，帮小张想这结案报告怎么写。
“我认为不是开天眼，这白骨寻踪看似巧合，实际上是运气，我们当时运气好。”
“运气？”小张声音拔高八度，花三四个小时就挖出了卢女士的尸骨，这还能用运气解释？
续的十具骸骨，专案组成员可是挖了一整个月啊！
“你别么大声，当然是运气了。”郑哥深呼一口气，手拿起塞了俩枸杞的保温杯抿了一口，目光灼灼：“是包鸿志三人的第一起案子，他们难免存在经验不足、埋尸匆忙的错误，所以把卢女士埋得近了一些、土坑浅了一些。续十多起案子，包鸿志三人越来越熟练，自然往大山深处里埋尸，越来越远离人群。”
还能这么解释？小张神情怔忡，仔细一，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卢女士案是第一起，三人确实经验不足，一开始对卢女士拳脚相加时，甚至没想过要草菅人命。来了刀子，包鸿志交代，自己是意识到熟人作案落不了好，折回家里拿了菜刀。因为没经验，一连七刀，才保证受害人失去呼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新挖出来的尸骨，平均有两三刀。
显然在这过程中，凶手的经验在逐步升级。
包鸿志白了应该节省气，白了从什么角度落刀致命，无师自通了一些技巧，所以根据续尸骨，警方回顾去看第一起案子，会发现，卢女士的案子确实暴露了许多不成熟的地方。
下手不成熟，埋尸自然也不成熟。
对一个不成熟的三人团伙，网友们和徐征花了三四个小时挖出尸骨，确实应该是单纯的运气好。
小张白该怎么写了，他提笔唰唰唰把这部分圆上了：凶手第一次犯案经验不足，尸骨埋藏较浅，挖掘暴露较为容易。
“数字二和数字八呢，这个又是怎么一回事？”小张好奇地询问前辈，脸上露出了洗耳恭状。
郑哥胸有成竹，又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这是行业黑话，如个treasure在事先有了解过我们本地的一些黑话，猜到并不难。更何况，个聪的小伙子特别会推理，他应当一开始就猜到了包鸿志的机。世人普遍的机无非爱恨情仇、报复和金钱，包鸿志与卢女士无仇无怨，自然剩下了金钱利益。”
“杀掉卢女士是为了灭口，徐征没死，两个孩子没事什么？——三名恶徒一开始的机就是孩子。两个小受害在他们眼里等于钱。”
“结合数字二，不难猜出，指的是现场两个孩子。至于数字八，既然机是钱，数字八就随之而来了。在九十年代，八百不可能太了，八万又夸张了，自然剩下八千！”
也是因为数字二和数字八，在云省小城把徐父徐母两位人震了个神魂出窍，以为警方知道了一切。
完这一连串的分析，小张眼睛瞪大，脖子仰，整个人肃然起敬，为个叫treasure网友的聪才智，也为郑哥的经验丰富，姜不愧是的辣啊！
这么一分析，完全井井有条，复杂化的东西瞬间简单了，根本没有神神叨叨的影子。
小张激极了，唰唰唰再度写下这一串分析，给郑哥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群网友他们互相称呼是，念念不忘、treasure和什么猫冬雪。第一次的时候，警方们满头问号，感觉自己了，跟不上年轻人了。
出来混还叫圈名、网名。
谁曾想，跟年轻人混就是一个从不习惯到逐渐融入适应的过程。没超过一天，年过五十的郑哥，也跟着喊网名了。
“剩下最一个疑点了郑哥！”小张看着满满当当隽秀字迹的结案报告，激得快落下泪来，“个treasure是怎么知道，徐征的养父母有嫌疑？要知道，徐征十九年了，以为自己是被收养的。”
包鸿志嘴巴跟上了拉链似的，他指望着同伙能善待家人，任由警方怎么审讯撬不开他张嘴。
谁能想到，突破口在千里之外呢？
两位人心理素质不高，他们被铐上手铐时就开始哭天喊地，警员轻轻一敲打，什么招了个干干净净。审讯他们并不难，可一开始就知道突破口在云省这里却千难万难。
小张设身处地，如他是徐征，自己一个人擒凶，起码要耗时数个月才能追踪到养父母这条线吧。
“这个……”郑哥似乎被问住了，又似乎
没有，寒秋瑟瑟，警局外的风卷起不落叶，他手里握着一个保温杯，眼神放空状似回忆，“这个也不难。”
“哦？”小张竖起了耳朵。
“无非是‘当局迷旁观清’罢了！”郑哥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给年轻人起了段经历，“我和一名同志坐车到了个小区楼下，别人看不出什么，可你郑哥有二十年办案经验，我一眼就看出这小区多是一室一厅或两室一厅。徐征自己有一个弟弟，哪有跟成年弟弟同睡一屋的事，他真实处境可想而知。”
小张点了点头，用爆亮的眸光催促道：然呢？然呢？
“treasure和徐征认识早，详细看过了帖子上的每一个内容，个年轻人聪，应该从徐征透露的言片语中，获悉了真相。”也许是事诸葛亮，达市警方来也去海角论坛，以审视的角度去看徐征最初的求助帖子。
什么从小做家务，八岁就要拿锅铲给全家人做饭。
什么初中毕业辍学，养父母不给读高中。
什么风寒感冒，养父母认为看病费钱，不让他去卫生所挂吊瓶。
什么工作几年了，每一笔工资必须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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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桩桩一件件涉嫌了虐待罪，也成了呈堂证供，也许是他们先知道了结，再回头看这些字，感觉这养父母真有嫌疑。
稍微一猜，就能猜到这背玄机。
“我想，个treasure应当是先猜出了数字二和八所代表的含义，再去怀疑对养父母。如涉及了金钱交易，怀疑徐征的父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郑哥缓缓出了自己的结论，“个小伙子非常聪！是一个干刑侦的料子！”郑哥越越多，越被自己给服了。
他言语之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江雪律的赞赏有加。
“原来如此！”小张也恍然大悟，“这样就得通了！”
他拿起钢笔，再度唰唰唰写下了这内容丰富的结案报告，通篇没有神秘色彩，有一个年轻人坚定为母报仇的勇敢坚毅和另一个年轻人的深沉睿智。
结案报告层层上达天，局长看了拍了一下大腿，出了与郑哥如出一辙的话：“一个孝感天地，一个胆大心细，独具慧眼，真是一个干刑侦的好苗子！”
的是谁，大家知道。
红章落下，案子暂时告一段落。
随在翘首以盼中，达市警方急赶慢赶也发布了官方通告：感谢热心网友积极提供线索，我市一起陈年旧案宣告破除！
另一边，随着警方召开案情发布会，一个崭新的hot帖《给你们我的梦续，真人真事绝无弄虚作假》也登顶上了海角论坛热搜。正是徐征发的，帖子里详细讲述了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大红颜色的“爆”字充分了这个帖子的热度，久久高居不下，连江州市网络侦查员李纯在例行网络环境巡查时，被这个标题吸引了。
鼠标一，鬼使神差地点了去。
点去发现居然是一篇连载！李纯遗憾了一下，他耐下心浏览了该帖子，这一看竟然看入迷了，到了最，他的工位边甚至围了一群大白天摸鱼的同事，同事比他还着急，键盘F5按出了火花：“续呢？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