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新年加更
爆炸的火焰瞬间融化冰雪。
谢枝雀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思考，只怔怔看着火海顷刻间吞没车子。
“谢同学。”
藤科不忍的拽了拽他：“郁同学可能……”
他顿了下：“我们替他留好门。”
爆炸带走了绝大部分围过来的怪物，但还有少量幸存，已经在短暂停滞后避开被火海堵死的窄路,顺着两侧房屋的墙壁和房顶向广场进攻。
藤科和王安一边射杀靠近的人形怪物,一边向燃烧着的车骨架看去,焦急等待着，祈祷郁和光还活着。
“越来越多了。”
王安趁更换枪械的时间喘了口气，焦虑道：“刚才郁和光撕开的口子已经快重新合上了，他得快点。”
他粗略估量了下被爆炸声吸引来的怪物数量,越发凝重：“最多还有十分钟,小镇全部都会被混沌物占领，到那时我们也会一起完蛋,找避难所和他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但藤科只是说“再等等,再等等”。
谢枝雀死死攥着避难所的大门,指骨用力到苍白。
“吱嘎。”
一点火焰中的轻响忽然让谢枝雀耳朵动了动。
下一秒——“砰！”
一扇车门被踹飞向半空，又斜斜.插.下来刚好将一只怪物斩首,钉死在地面。
郁和光的身影忽然跃进众人视野里。
他身形敏捷冲出车厢,半边身体还燃烧着火焰。
谢枝雀眼前一亮，雀跃：“郁哥！”
藤科也松了口气,脸上重新出现笑意。
但很快，众人发现郁和光并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立刻冲过来,而是转身冲车里说什么,手里还拿着一捆电线。
生生从主控台下面扯出来的,电线还闪着新鲜的火花。
王安：“……他在干什么？疯了吗？”
“快过来！”
藤科错愕大吼：“郁和光！”
他看见已经有怪物从两侧房屋跳下来，被郁和光吸引去了。
“快！”
一声叠一声的焦急祈祷中，郁和光终于转身奔跑,穿过已经有怪物游荡的广场奔向另一边的避难所。
近了。
更近了。
藤科心脏紧紧揪着，谢枝雀瞪圆了眼睛忘记呼吸。
但忽然间，怪物从小巷里冲出来，将郁和光扑倒在地。
他摔在厚厚积雪里，火焰熄灭在冰雪间，怪物压住了他受伤的臂膀，渗出的血液染红雪地。
郁和光闷哼一声，肌肉都因为疼痛在生理性抽搐，但下一秒，他立刻反抓住怪物的臂骨猛撞向对方，借力起身。
稍微的停顿已经让四周的怪物围了过来。
郁和光判断情形，果断转身奔跑。
“砰！砰砰！”
火光擦身而过。
越过郁和光直朝向后
方追赶他的怪物而去。()
快！郁和光，再快点！王安嘶吼着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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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枝雀已经无法再按捺，狂奔向郁和光。
直到他抓住郁和光的手掌，才觉得心脏从咽喉重新落回胸膛。
轻雪飞溅。
谢枝雀几乎抡圆了臂膀将郁和光率先甩进避难所大门，他自己留在后面凶狠重击胆敢追过来的怪物，然后才在藤科的火力支援下甩开追兵，冲进大门。
“关门！”
“还有一个。”
郁和光忽然出声，紧紧盯着已经重新变成怪物诱饵的爆炸点。
藤科正奇怪，忽见一道银色从火海中疾驰出来。
辅助AI机器人！
藤科错愕。
那个被郁和光从基地偷出来的长方体小机器人，快乐挥舞着两只小钳子手，咔嚓咔嚓。
电路闭合。
接下来的一秒，是所有见证者此生难忘的场景。
巨焰升腾，直冲云霄，风雪被剧烈的气流搅动旋转，仿佛一把光剑破开沉沉黑云，成为了这片雪原唯一的光芒。
爆炸。
被二次燃爆的当量不可相提并论，爆炸点中央的所有物体都被摧毁，有生命或无生命的，死亡之前一切平等。
平地掀起狂风，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在火舌舔舐向避难所之前，藤科和王安及时关上大门死死抵住。
[！]
长方体也扑进了郁和光怀里：[任务完成]
在大门闭合前一瞬，长方体把自己的模块扭成细细一条，快速滑行通过门缝，成为最后一个进入避难所的幸存者。
坐在墙角的郁和光低头，他拍了拍小机器人头顶，眼里泛起笑意：“好乖好乖。”
长方体：[*0v0*]
程序运行日志里，被郑重写进一行新代码。
藤科震惊了。
郁和光歪头，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爆炸是艺术。”
科学学院的教授果然没有骗他。
大门紧闭，但郁和光从大地的震颤，就猜出自己一手促成的是怎样的结局。
他低低笑出声，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避难所外的爆炸仍在继续，藤科和王安都清晰感受到了金属门板的高温和颤抖，烫得他们几乎想要后退。
谢枝雀举起长方体，让小机器人充当焊工，烧融了门板缝隙让它融为不可打开的一体。
确认不论是爆炸还是怪物都不会从外面冲进来之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累瘫在地。
王安直接扔了枪软软滑下。
瘫坐在墙角的郁和光也不再忍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伤到哪了？我看看。”
两颗血糊糊的头颅突然从角落阴影里幽幽伸出来。
郁和光：“！”
“啪！”毫不犹豫的一巴掌。
被扇出去的头颅：“…
() ………”
“QAQ学弟！你为什么打我？？？”
声音有点熟悉？
郁和光定了定神疑惑看去，才后知后觉：不是鬼，是张晓。
张晓捂着脸上又深又热的红手印，委屈到想哭。
“你们战斗系的讨厌文学系都到这种程度了吗？打人都已经明着打不需要理由了吗呜呜。”
郁和光咳了一声：“抱歉，我还以为闹鬼。”
“没事，不用管他，废物。”
头破血流两兄弟彼此嫌弃极了。
另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靠过来时，郁和光艰难忍住了自己揍过去的冲动。
赵文胡乱抹了把头上的血，先替郁和光查看了伤势。
作战服上衣被剪开时，烧伤粘在衣服上的皮肤狰狞，让小心凑过来的谢枝雀差点掉了眼泪。
“憋回去，感染了我就弄死你。”
赵文冷呵，嫌弃让张晓把谢枝雀带走。但他自己低头再看向郁和光的伤口时，还是叹了口气：“小学弟，疯了吗？不要命？”
虽然赶在第二轮爆炸和怪物浪潮之前撤离，但郁和光在火场里待了太久，还是不免受伤，半边身躯都被不同程度的灼烧。
最严重的是肩膀。
虽然配备给【溯游计划】的作战服都是特殊材质，顶级，昂贵，并且坚韧，能为属员提供最周密的保护。
“但也经不住你这么冒险。”赵文狠狠瞪了他一眼，“幸好是作战服，要是普通常服，你这半边手臂就别想要了。”
医学院大概都有统一的强横气场。
郁和光在赵文面前乖乖点头，不敢辩解。
“郁同学的伤怎么样，严重吗？”藤科忍不住靠近。
“先应急处理，等回基地再让医师仔细检查。”
赵文将创伤皮肤仔细贴在郁和光伤处。
前一刻还皮肉狰狞的伤口立刻被仿真皮肤覆盖，生物材质自动渗透血肉和骨骼，分子机器人代替断裂的骨骼重组，止痛剂注入血液。
伤处的血肉骨骼功能都暂时由分子材料取代，伤势在缓慢的温养修复中。
小队原地休整，众人狂跳的心脏终于慢慢平复。
藤科把自己的作战服和应急营养剂递过去：“外面的爆炸，是你做的吗？”
郁和光懒洋洋歪头，权当回应。
藤科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会这个？那你怎么之前挂了炸.弹制作课？”
郁和光：“…………”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啊。”
因为99区事件而错过的武器实操课……他应该把刚才的爆炸录下来的。这不是绝佳的实操补考？
郁和光：恼！
“是有些冒险，但收获颇丰，不是吗？”
短时间内精神高度紧绷又耗费体力，让郁和光懒洋洋不想起身动弹。
他笑道：“受了点小伤，但换一波清理干净，不亏。”
藤科神色复杂。
他想说什么，但最后只叹了口气：“谢谢……梦魇的事。()”
累脱力的几人在入口处休息片刻，才重新站起来向避难所内部走。
郁和光的伤都被妥善处理好，藤科被扎穿的手掌也缠着绷带，两人并肩边走边交谈，气氛放松。
倒是张晓和赵文……头破血流两兄弟相看两生厌。
看什么看！?()_[(()”
“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谢枝雀：“？”
他莫名其妙问王安：“他俩怎么回事？”
王安抽了抽嘴角，不小心扯到肿得老高的脸颊，“嘶”了一声。
他恹恹捂住被郁和光扇肿的脸：“能怎么回事，谁要是喊你起床，你也讨厌谁。”
藤科被郁和光暴力叫醒，赵文也获得启发，为了叫醒张晓抓着他哐哐撞大墙。
张晓刚一醒：嗯？谁揍我？头好痛，要裂了……
然后就和赵文对上了眼。
刚才形势紧迫来不及质问，现在当然新仇旧恨一起算。
“不用管他们，反正赵文是医学系的。”
王安懒倦打了个哈欠，一手扛枪一手搭着谢枝雀肩膀：“他要是把张晓打死会自己救回来，张晓要是揍他剩一口气他会救自己。好鸟儿L，先救救我吧，我快累死了。”
全程搓枪，十根手指现在都在抖
。
谢枝雀眨眨眼：“啧。”
“？？？你啧什么？”
“战斗系没前途了。”
谢枝雀叹气：“一片灰暗。”
王安：“你为什么看着我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是在骂我吧？”
“小鸟你说话啊！”
王安怀疑人生。
谢枝雀已经快乐去找郁和光了。
虽然修建于三百多年前，但小镇避难所内部依旧整洁，比郁和光想的要好太多。
储藏室，休息室，武器室……一应俱全。
“我一直走了十几分钟都没走到尽头，也没见到拐弯。”
与郁和光分别向反方向查看的藤科回来，吃惊道：“难以想象，这样的规模竟然只是一个小镇的避难所。”
“我那边也是。”
郁和光蹙眉：“这个面积，整个小镇地下都被挖空了？”
他仔细数过，休息区面积之大，足以放下整个小镇的人口。
“而且修得太浅了。”
郁和光想起小镇衰败的伊始：“如果是为了应对核.弹，避难所的深度至少要在地下五十米，但这里。”
他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避难所大门就在地面上，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向下的楼梯。”
“你怀疑……？”
“对。”
郁和光蹙眉：“藤科，还记得你的梦魇吗？”
藤科提起梦魇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也反
() 应过来郁和光在说什么。“幻灯片。”
他怔了下：“避难所在2066年已经修好了，小镇知道混沌物会来。”
“所以这不是核避难所，这就是目标明确的在躲避怪物。”
郁和光：“小镇居民知道怪物的存在，或者，他们之中有人知道危险会来。”
随即，他发觉了另一件事：“避难所，没有被启用过。”
休息区内床铺干净，储藏室里堆满食物，避难所里除了灰尘之外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
郁和光侧首看藤科：“……抱歉。”
不论为什么他们会看见“幻灯片”，那时小镇人们都在怪物冲击的第一时间跑向避难所。
可结果是避难所没有启用。
……只有一种可能。
“一个都没能活下来，是吗？”
藤科摇了摇头，勉强打趣道：“虽然早就猜到了，但郁同学你这么一说，还是……”
他没能说下去。
半晌，他才道：“她的面包，很好吃。是个很好的小镇。”
“我先去那边看看，储藏室交给你了。”
郁和光转身离开，将空间暂时留给藤科独处。
“郁哥！”
已经找到避难所主控室的谢枝雀兴奋挥手：“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长方体也跟着挥舞小钳子：[好东西！]
郁和光忍俊不禁。
主控室不像避难所，倒让郁和光以为自己置身科学院的实验室。
冰冷灯光下管路泛着金属光泽，一排排服务器柜和生化冷藏柜足以确保避难所内的基本通讯和药物需求，角落里甚至还有小型发电机，可以捕捉所有地脉震动并转化为电能供避难所使用。
“虽然知道三百年前不是原始社会，但一个小镇能做到这种专业程度。”
郁和光惊叹：“曾经的旧地球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谢枝雀找到的好东西是主控电脑。
郁和光大致看了下，猜测它属于避难所的设计者。
三百多年无人维护，主控系统已经卡顿，郁和光尝试启动几次无果，最后还是在电线滋啦闪烁火光时果断放弃，扔给长方体。
“你来试试。”
长方体高高兴兴抱起死去的同族：[尸体，你好。]
主控电脑：…………
郁和光觉得电火花更炸了。
他开始怀疑把电脑交给小机器人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主控：你是尸体，你才是尸体！#
不论主控电脑多不情愿，还是被长方体强制唤醒，接管了管理员权限。
[尸体是个人尸体，不是公共尸体，它曾经独属于某个人类。]
长方体乖巧把电脑屏幕转向郁和光：[好理解一点的话，它是个人AI。当然不像我拥有最优秀的系统和代码，它是人工智障。]
[三百年前的尸
体比较落后，没办法浮空唤醒也没有光屏。]
长方体唤起自己的浮空光屏，列出一长串古早尸体使用指南：[和新地球的AI使用方法不同，你需要手动操作它。]
电线：“滋滋滋——！！”
谢枝雀：“嗯？谁在主控室放烟花？”
郁和光：“。”
他毫不怀疑，要是主控电脑拥有AI意识，一定会气得立刻诈尸和长方体打一架。
被强制唤醒的主控电脑发出了久违的嗡鸣声，服务器渐次点亮，停留在三百多年前的电子光流重新转动。
【你好，幸运儿L。】
全息投影出现在郁和光面前。
光点组成男人的模样。
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但
被白色实验服包裹的身形笔挺，笑容儒雅，那双斯拉夫特征的蓝眼睛温柔和蔼。
他在微笑，只是被代码点亮的眼睛空洞。
【我不知道你所在的年代或者世界局势，但既然你能找到我，说明你成功从灾难中活下来了，我想先恭喜你。】
【然后，我猜测你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避难所存在，为什么避难所外有类人鬼。】
这段早被储存在主控中的数据，向郁和光重播曾经的真相。
【我是阿列谢夫·古柯尔，隶属于大沙第一人类研究所。我是生命医学科学家，是一名女孩的父亲，更是避难所的主导者。】
【我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避难所永远不会被启用。但如今，我只能遗憾，我担任了吹哨者的角色，曾经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我很抱歉……但这是你必须知道的，为了你们的存活。】
古柯尔就职于研究所临床实验小组已有三十年，每年都会轮休三四个月回到小镇，陪伴妻女。
但他最后一次回小镇，是2060年的雨夜。
偷偷逃离研究所的古柯尔，只来得及将一份便携主控和“要建避难所”的嘱咐交给妻子，然后就被士兵重新带回研究所。
【大沙第一人类研究所，实际上主导的，是人类基因研究，它从1966年起，就为了人类而存在。
我们所有为它工作的科学家们，都为它而骄傲。】
直到古柯尔发现研究所的中控系统里，存在着大量被删除的实验数据。
【人类基因并不是人类能够操控的玩具，它是独属于上帝的权力，任何傲慢的擅自改动都会招来灾祸。】
【我不知道被删掉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恐惧于灾难将会降临。所以我恳求小镇秘密修建了一座避难所。
我希望它永远沉寂。但如果有一天，那些被删除的数据最终引发了灾难海啸，我希望避难所能为我的小女儿L提供庇护。
我的小蛋糕，愿她一切安好。】
主控电脑向郁和光列出长长一串物资列表。
除了必要的生存物资之外，郁和光甚至还看见了几个规格完整的实验室，自有的发电和水处理设备
——完全是一座完整的地下城市。
郁和光深深怀疑，如果当年小镇的人没有死于混沌物袭击，或许他们真的能在避难所的庇护下存活至今。
他抬头，眼前古柯尔的全息投影已经按照程序说完了所有，定格在最后一秒。
古柯尔的手掌轻轻搭在胸前，他低垂眉眼神色温柔，机械程序重复同一句话。
【我的小蛋糕，愿她一切安好。】
【我的小蛋糕，愿她一切安好。】
…………
“但是，小镇所有人都死了吧？”
谢枝雀犹豫：“我们应该是第一批进入避难所的人。”
“幻灯片里，我没看到有活着的人，如果古柯尔的女儿L那时在小镇里，应该也已经死了。”
郁和光声线平静，他抬眸看向主控电脑，准备关掉全息投影。
但就在抬头的瞬间，郁和光忽然觉得自己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
白色。
一道白色……人影，裙摆。
从转角后滑过。
郁和光神色一凛，立刻追向那道白色人影消失的方向。
或许也有例外。
“……或者，还有少数的幸运儿L。”
谢枝雀只觉身边一阵风刮过，再抬头时只看见郁和光的残影，和他飘散在身后未尽的话语。
他眨眨眼，惊喜：“小蛋糕还活着？”
长方体：[？]
[三百多岁的蛋糕？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