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只在晋江文学城
烈日高悬,焦土荒芜。
男人挂断笨重的通讯设备，重新在车窗边静默。
旁边的小男孩却好奇凑过来打量：“先生，您不热吗？”
地表温度足有六十度,列车铁皮被晒得滚热烫手，老旧列车重归蒸汽时代，黑烟滚滚从车窗外飘过，但人们依旧打开窗户，试图借一丝风驱散车厢闷热。
唯独坐在车窗边的男人,浑身被包裹在黑色中,黑色西装一直包裹到手腕脚腕，黑色披风长外套竖起的衣领遮住下半张脸，黑色宽檐礼帽挡住上半张脸。就连最容易露出的手掌，都包裹在黑色皮手套里。
蒸汽火车在陈旧铁轨上吱嘎摇晃着前行，古怪神秘的黑色先生却稳坐窗边，文明杖斜放在一旁。
他坐得从容,旁边人却看得燥热。
小男孩问出了周围所有人的心声，或隐蔽或恶意的视线看过来。
年轻母亲一转头错愕，强压着小男孩说了声“对不起”向黑色先生道歉，带着他匆匆离开。
走远了还能听到她训斥孩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少好奇！你知道小明爷爷为什么能活到99吗？”
旁边乘客伸长了耳朵也没听见答案，歪头低声问同伴：“为什么？”
同伴气音：“因为小明爷爷是二百年前的人——那时候还没末日。”
“？”
“好吧,我不知道。”
周围好奇的乘客们顿时鄙夷：“嘁……”
“遮得这么严实，别是因为下面是个丑八怪不敢见人吧？”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煽动小男孩失败，终于站起来走向男人，自己找答案：“你把帽子摘下来。”
男人平淡看向窗外远方，没有动作。
“喂！听不到吗？”乘客伸手抓向男人的帽子。
就在这时——“轰隆！吱嘎——”
火车猛地震动摇晃，急刹车让所有乘客都摔得东倒西歪。
抓帽子的乘客更是猛摔向地面狼狈。
“火车脱轨了！”
踩着重重脚步走进车厢门的列车员是个络腮胡大汉,高喊着像在怒吼骂人：“这破路，迟早有一天他妈的全完蛋！”
有人抱怨：“开得还不如我跑得快，还总停车，能不能行啊？”
“那你跑过去。”
列车员翻了个大白眼：“你当末日之前啊？轨道能撑二百年不错了，等它烂没了你就知道现在好了。”
如今只剩为数不多的几条火车线路还在行驶，就算车票昂贵且龟速，还经常故障抛在半路上，但它连接着数个遗民基地甚至黄金城，是有点小钱的平民远行的最好选择。
乘客们也知道这一点，嘟嘟囔囔着但还是忍了。
“修着呢，等吧。”
列车员忽然停下，指着窗边：“这里刚才是不是有人？人呢？”
那位坐在车窗边的黑色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连同文明杖一起。
突然有人尖叫着指向地面：“血，好多血！！”
周围乘客惊愕看去，才发现不久前才试图去抓帽子的人大头朝下，一动不动，一滩血迹缓缓在他身下扩散开。已经没了气息。
车厢顿时乱了套。
已经被母亲抱走的小男孩趴在车窗旁，忽然眨了眨眼指向外面：“妈妈你看。”
“那里有人。”
城市嶙峋的破败天际线在远处若隐若现，高楼大厦是遮挡烈日的树木。
一望无际的焦土上，竟然出现了一列车队，十几个人沉默等在车前。
而黑色西装的男人抬手按住要被风吹跑的礼帽，拄着文明杖，缓缓越过铁轨外的废墟荒地，走向车队。
“博士。”
…………
浮白认真相信，他看过最刀的小说剧情就是——开学了！
“怎么就开学了呢？我还没玩够！”
他满地打滚嚎叫，骨碌碌滚到墙角撞回来，再骨碌碌滚到另一边，阴暗爬行嘶吼：“我不信，教务AI一定在骗我！我混沌了！明明我还有好多假期，这不是真的！”
在“我的阳光海浪沙滩我的鸡尾酒躺椅我的小说游戏旅行”的哀嚎背景音里，郁和光从容端坐，悠闲翻看着他本学期的课程表。
虽然他选择了激活假期，但上学期已经选好的课程还是如约排期，被教务AI送到他的手里。
——当然，他现在是假期，只需要看看。
除了零星一两门本月指定、无法避开时间节点的课程，其他课程他都不需要上。虽然本学期期末还是和其他人一个时间。
但大学的精髓就在于逃课，不是吗？
“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学长。”
郁和光单手托腮，愉快地看着浮白满地打滚：“别人复习我睡觉，别人上学我放假。”
周围人羡慕嫉妒又得不到的眼神，简直是最好的调味料。
“谢谢你，学长，你让这个假期更快乐了。
”
浮白：“……魔鬼！！！”
郁和光并不是唯一一个课程错开的人。
【溯游计划】各直隶大学不同于正常学校，它的学生们不是在课堂，而是在战场，被任务耽误不能出席考勤的情况时有发生，因此除了期末周外，学生的课程表时常是自由的。由教务AI统一调配时间，教室，学生与教授。
但不同的是，这种情况更多常见于大四大五。
郁和光是唯一一个需要调整假期的低年级生。
他带着衍生基因造物回到新地球时，负责登记的管理署老师都惊呆了，反复核对了好几次光屏上的信息，还叫来了同事一起，唯恐是AI出问题或是自己瞎了。
大一就去旧地球……甚至不是实操课而是正式任务……还带回了基因样本…………
管理署老师：这就是溯游大学吗？！
对学生也太严苛了！压榨大一生不说，还连假期都不给放！
同事聊天频道是最好的消息传播圈。
很快()，溯游大学严师出高徒的名号?()?[()，就传到了新地球各个角落。
预备科老师看了眼同学的朋友圈，欣慰抬头，对眼神清澈期待的学生们说：“同学们，考上大学就轻松了！”
“如果你们考上溯游大学，甚至可以大一就领略到旧地球的美景，远超同龄人！”
学生们热烈欢呼，眼神热切。
光脑网路上，搜索【溯游大学】的热度又猛窜了一波。
溯游大学阅卷组：…………？
谁？是谁在给我扣锅？
#什么疯子会让大一生去抢基因样本#
#我溯游绝不是黑心学校#
等看到郁和光提交的衍生基因造物。
哦原来真是我啊——墩的坐下。
那没事了。
#我溯游连大一生都比其他校强！#
#溯游大学，你志愿的不二之选#
郁和光拿回来的衍生基因造物，连同山姆首领的基因序列一起，被送到医学院，由两名医学教授接手进行逆向还原，以最快速度尽量确保基因不会失效，尽力还原出原始的基因样本序列。
“可能行不通，旧地球的辐射值和混沌度都远远高于正常范围，并且跃迁舰暴露在宇宙辐射之下……”
“基因是娇贵产物，是神对人类最初的赠予，和最终的诅咒。”
医学教授安慰郁和光，让他最好不要抱有太高的期待：“我们并非第一次找到基因样本的衍生产物，旧地球似乎一直在有人寻找末日前的基因痕迹，但任由我们如何提高再提高科技水平，拿回来的衍生基因，始终都无法还原到末日前的原始序列。”
“不过好消息是，每一次都能还原出一点碎片。”
教授鼓舞：“这次也多捡到了一片！”
“呃虽然是在万分之一。”
但出乎教授意料，虽然郁和光年轻，他却并没有年轻学生的躁气。
听到这个结果，郁和光只是点点头，笑着道：“万分之一也很好了，谢谢你，教授。”
“就算匍匐在地面上，我们总是在前行。”
愣住的反而是教授。
直到郁和光走远了，教授才想起来转头问助手：“我们医学院没录取他吗？”
助手：“……教授你清醒一点！”
“他的医学偏向是零，零！！！”
救命，让战斗系学生从医，教授你究竟是多恨其他院学生。
教授摩挲下颔沉思：“但我觉得，我们的医学生也都是废物诶，在战场上从来不救队友不是我们医学院的宗旨吗？”
“我要是看到医生是我的学生，肯定扭头就走。”
不敢治，怕死得更快。
助手：“…………”
“您这话，我没法反驳。”
砰——校园又炸了。
助手朝外看了眼，窒息：“
() 但我觉得战斗系还是不适合学医。”
“最起码我们从不炸死患者！！”
谢枝雀正被室友拉着逃亡。
“啊啊啊完蛋了！我的炸.药实操课可能要挂了！”
卡拉扬扭头看了眼刚被他炸掉的科学院教授室，欲哭无泪：“好兄弟，你觉得我在炸了教授的情况下，还能及格的概率是多少？”
谢枝雀仰头回忆了下自己上学期全A的成绩单，诚恳道：“不知道。”
“我没挂过科。”
卡拉扬：“…………”“可恶！”
为什么让他和学霸住同一个寝室啊啊！
“不过你可以问郁哥。”
谢枝雀打了个响指，快乐建议：“郁哥经常挂科，现在还在文学院挂着呢，他肯定有经验。”
刚好从不远处路过的郁和光：……我谢谢你。
是什么让我失去笑容？不是文学院，是队友的伤害。
比郁和光更头疼的，是文学院教授。
他们才是最应该喊救命的那个！
“院长！上学期挂得要死要活的学生又来了！”
“他又报我的课了！”
古典文学主讲教授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直冲进院长室：“救命！他这学期不会又要绑架我吧！”
上学期期末被绑架到悬崖上，晃晃悠悠挂在外面还要听郁和光给他念文学作品的悲惨经历，现在还历历在目。
教授觉得自己整个假期都在做噩梦——噩梦主角是郁和光！
等他撞开院长室大门……嗯？怎么撞不开？
“……别挤了。”门后传来幽幽声音，“站不下了，门后都是人，你站外面等着吧。”
“？？”
教授探头一看，顿时窒息。
整个院长室——满满当当——都是人——都是——教授！！！
每个教授眼下的青黑起码二层！
被包围的院长靠在花窗窗棱上退无可退，已经快要被挤掉出去了。
“到底是谁招的郁和光——！！！”
文学院院长仰天长啸，质问苍天。
战斗院院长正美滋滋看成绩单，翻过来看一遍，背过去看一遍，还要让教授再给他念一遍。
“郁和光这个学生我们果然没招错！”
刚放完假被喊起来上班的郁闷，全在看到教务AI发来的成绩单后消散了。
上班第一天就看到学生假期也努力出任务，还被列为优秀任务，收到医学院的感谢信不说，还开学第一天就压文学院一头。爽了！
院长立刻大手一挥，实操课批了个A。
“不愧是第一名录取的！”
“这种学生以后可以多来点！”
他试图找规律，思考：“难道……报文学系的学生更适合战斗系？”要不要把隔壁学生全抢过来？
教授窒息：“院长你要这么干，今年考试季文学院非要拆了我们不可
。”
抢人学生犹如断人生路！你这样会下班被套麻袋的。
“万一人家首席一怒之下打上门来……”
教授阴恻恻：“院长，您是不是忘了我们战斗系没首席了？”
院长手一顿：“啊……”
想起那位文学史上最高战力首席，忽然幻痛。
一片开学后的紧张忙碌中，郁和光悠闲从全校园路过。
教授们正在办公室拍桌子撸袖子争吵，郁和光慢悠悠探头围观。
教授一扭头：“…………”
郁和光反过来安慰：“没事，你吵你们的，不用管我。”
教授冷静：突然就吵不动了。
阶梯大教室里学生们哀嚎着自己逝去的假期，主讲老师在上面秉持‘学生痛苦我就快乐了’、‘笑容守恒定律——学生的笑容转移到我脸上’，正吱吱乐，忽觉背后一凉。
惊悚扭头，就看到郁和光斜倚在门外。
被发现的郁和光率先打招呼：“你们继续，我还在放假中。”
老师：“…………”想起自己也上班，忽然笑不出来。
郁和光噗呲笑出声，慢悠悠背手离开。
#笑容守恒定律#
战斗系学生正在训练室被体术教练揍得满地乱爬，忽然危险本能：叮！
转身一看——“郁和光？为什么你在外面，你逃课了？？”
还不速速进来和他们一起被揍！
同学快乐向教练举报：“老师，外面有同学逃课！”
体术教练：“郁和光？他在放假，不用上课。”
同学突然呆滞：“啥？”
教练已经凶神恶煞冲了过来：“不许偷懒，快练！”
郁和光在啊啊啊惨叫的背景音里悠闲摆手：“不用在意我，我就是来嘲笑……看看你们，我刚结束旧地球任务回来，还在假期中。”
同学：……窒息！
“没事，我们文史课成绩比他高。”旁边同学戴墨镜，沉稳点头，“赢了。”
“……你把墨镜摘下来。”
“不！”
同学悲愤：“这和历史上那些吃着西瓜从军训前面路过的有什么区别！”
郁和光托腮：“区别在于，你不高兴，但打不过我。”
“…………”
哭声更响亮了。
郁和光向身后担忧的路过教授点点头：“还能哭呢，听这哭声中气十足的，没事。”
教授探头，忧心忡忡：“我倒是不担心那个——抗压能力这么差，等真去了旧地球实操课怎么办哟。”
体术教练：“有道理。”
他大手一挥：“加练！”
训练场爆发出惊人的哀嚎声。
郁和光已经速速撤退。
——当晚下课后，郁和光宿舍门口挤满了人。
都是他的同学们。
室友刚一回来看到门外围着
的人群，吓了一跳：“干什么呢？不可以欺负郁和光啊！()”
同学们一转身，室友才看清他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都是零食特产，还有人拿着文史课程笔记，俨然一副对症上供的架势。
同学们悲苦：我怎么能欺负郁和光的？♂()”
“我只想让他明天不要从我教室门外路过。”
“太可怕了，他是游走BOSS吗！”
“走哪哪加训，教授横竖看我们不顺眼。”
看了看门外优秀第一名又看着课堂上的“歪瓜裂枣”，教授恨铁不成钢：加训！加训！
同学们：“呜呜呜旧地球好可怕，郁和光只是去了趟旧地球回来都变成什么魔鬼了？”
#一人霸凌全世界#
室友：“…………”
郁和光正好开门收贡品不是，同学友爱的证明。
“既然你把文史笔记分享给我，我们就是好朋友。”
郁和光看上去友爱又好说话，他眨眨眼，像郑重达成了共识：“明天我一定不出现在教学楼。”
同学们顿时爆发惊喜欢呼：“真的？”
“郁郁我爱你啊啊！”
#全世界最好的郁和光#
室友嘴角抽搐：刚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转变也太快了！
但等门一关，就见郁和光耸耸肩：“要不然明天我也有其他事。”
室友：……外面的你们回来！你们被骗了！！
“你还在放假？怎么不回——出去玩？”
室友顺口正要问怎么不回家，突然想起郁和光没有父母，顿时急转弯换问题，差点咬了自己舌尖，惊出一身汗。
“不去度假吗？”
郁和光听出了室友的停顿，不过他并不在意的摊手：“倒时差。”
“嗯？”
“旧地球和新地球差别太大，两个星球是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
郁和光微笑倚在窗边，他打开窗，任清爽夜风吹进来。
“两个星球的差距，比240万光年都要远……总要重新适应。”
春风沉醉。
温不言夹着书准备离开文学院图书馆时，忽然福至心灵般抬头。
果然，中庭一角的层层书架后，透露几缕光线。
“又在这？”
郁和光闻声抬头，就看到向他走过来的温不言：“温教授，还没走？”
温不言笑着指了指郁和光面前摊开的厚重藏书：“你不也是？”
除了溯游大学的几个总图书馆，各学院还有各自大小不同错落分布的学院图书馆。
这间图书馆多是古文字藏书，内容晦涩，除了文学系学生少有人来。
但温不言已经记不清，他是第几次在这里遇到郁和光了。
“看到灯光，我就猜是你，果然。”
温不言笑得无奈却温和：“在恶补文学史？这学期一定要及格吗？”
郁和光阴沉低语：“教授，你听说过心魔吗？据说是从旧地球传下来的古老传说……”
“不及格的学生，会变成混沌物。”
温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