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山被问得有些紧张。不知七殿下为何要问起长至的娘。
“回殿下,六年前,草民在长陵附近遇到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因心生怜悯,便把她带回家中。后来她醒来没了记忆,草民可怜她无处可去,便做主收留了他,认做养女。待养到两月有余,才发现她怀了身孕……可惜她生下长至尚未足月,便离世了。”
林秋山说完这番话,头低着不敢看赵广渊,生怕他看出端倪。
赵广渊听完有些遗憾。
如果证实长至就是他的沧海遗珠,那这名女子,便与他有过一番纠葛,若她活着,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安置她。
可她却死了。
“她,葬在何处?”
“葬在长陵村往西十里处。”林秋山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赵广渊,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难道还想去拜谒不成?
去拜谒他也没什么怕的,当年溪儿失踪后,他们一家为堵外人的嘴,便立了衣冠冢。
可是殿下为什么问起长至的娘呢?
林秋山心中疑惑,但攥着手没敢问。
赵广渊问明了那名女子的埋葬之地,又想起长至嘴上挂念的三舅舅。
“你三儿林敬宁,本殿打算调他到行宫当个侍卫,你且家去商量一番,若同意,本殿就去向魏把总要人。”
啊?把敬宁调到行宫,给七殿下当侍卫?
林秋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且回去斟酌。跟在本殿身边,好,也不好。将来本殿回京,他自有一番前程,可总归不如在皇陵当个陵卫自由自在,无波无澜的,也无甚危险。”
林秋山心里跳了跳。一时拿不定主意。
“多谢殿下看重!”林秋山郑重朝赵广渊行了一礼,“待草民家去与我儿商议一番,再给殿下一个答复。”
生恐七殿下怪罪自家拿乔,又拜行了一个大礼。
“无需多礼,去留旦凭本心。”
“是。”
林秋山走后,曹厝问赵广渊为何要用林敬宁。
为何用林敬宁?当然是因为林家与他有了共同的秘密。他不想出纰漏,林家更不想。
“那要是他家不答应呢?”
外人都说殿下是个废人了,跟个废人能有什么前途?就算将来殿下会回京,也是危险重重,当个陵卫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前途,但安稳啊。
兵部再往前线调兵,也不会来调陵卫。只要大齐不倒,陵卫日子好过得很。何必冒着危险去赌一个未知的前程?
林家也在就这事关起门来一家人讨论得热烈。
林秋山和耿氏做为父母,不指望儿子大富大贵,就想看他们都平平安安的,顺顺利利把这一辈子过完,便是这一生最好的交待了。
林敬平做为大哥自然是同意父母的意见。
家里虽是陵户,少了些自由,但吃穿不愁,不用担心天灾地里没收成吃不上饭,也不用担心交不上各种税赋,还要去哪里哪里服徭役,又要担心征兵。
说实话,陵户的日子比一般庄户人家强多了。
太多人还想当陵户呢,可惜都没门路。
“咱一家这样太太平平的,我觉得挺好的。没必要去贪那些富贵。”老大林敬平说道。
三儿媳马氏看了一眼丈夫,没说话。
丈夫心中有抱负她知道,他回回操练都比别人认真,一个陵卫,又无仗可打,别人就做做样子应付考核,可他哪怕回到家里也要搭弓练准头,拿着刀又是劈又是砍的。
她想支持丈夫去挣前程,但她太平日子过惯了,不想改变。万一将来丈夫跟着七殿下回了京,那她要怎么办?
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到京里要如何生活。她不想改变。
林敬宁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妻子,没有说话。
林秋山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七殿下说旦凭本心,你如何选择,他都不会怨怪你。但为父又想着,他一个被贬来守陵的皇子,外头又传出他身子坏了,绝了嗣,瞧着也挺可怜的。身边没个知心人。又难的开口……”
耿氏还是想留儿子在身边,对这一番话不同意。
“咱可怜他,平日里能搭把手就尽量搭把手。再多的,咱一介庶民也做不了什么。外头想博前程的只怕不少,咱们只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当初二儿子要改民户,她也是不同意的,在她看来,当个陵户挺好的。
“娘说的对。”林敬平附和了一句。
刚说完,就被王氏瞪了他一眼,“你别乱说话。让三弟自己选择。”
看了众人一眼,忍不住说道:“咱们也别忘了,七殿下是知道长至在四妹那边的,他也能去四妹那边,这事就咱家和七殿下知道,等于是两家绑在一条绳上了。”
这哪里能得罪。要是有个万一……
林秋山和耿氏等人这才想起这一茬。“殿下自己也有这番奇遇,不会出卖咱们吧?”
林敬宁说道:“不会。七殿下我观察他许久了,我觉得他是个能信任之人。而且……”
林敬宁也说不上自己心里那股复杂的情感从何而来。他远远看过七殿下几回,回回见他一副落寞的样子,心中都挺难受的。
“爹娘,
我想到七殿下身边……”
于是,隔天林敬宁和魏德光就到了行宫大殿。
“禀殿下,林敬宁转调手续已经办好,即日起,他就可以留在行宫了。”
“多谢。只林敬宁一人尚显不足,还需魏把总帮着再挑两三个人手。”只用林敬宁一人,怕外人看出端倪。
“是。卑职领命。”
魏德光走后,赵广渊留下林敬宁,“可是心甘情愿?”
林敬宁单膝跪地:“属下心甘情愿。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很好。”
赵广渊交待了他几句,林敬宁从此便在行宫当上近身侍卫了。
当天日暮时分,避着人,赵广渊几人到了一处缓坡,在一处坟茔处停了下来。
曹厝在墓前摆了祭品,赵广渊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字样,“她叫林若溪?”
林敬宁头垂着,不敢看他。他哪里知道当差第一天,七殿下就要他领着去拜谒长至他娘的墓。
虽一头雾水,但也不敢违命,便领着他来了。
“是,她因为失了记忆,不知自己名姓,我爹娘便随了早逝的四妹的名字,给她取名若溪。”
林若溪?赵广渊默念这个名字,又想起另一边的天空也有一个姑娘姓林。
难道是冥冥之中,有什么联系?总让他与姓林的女子相遇?
赵广渊定定地看着墓碑,如果她活着,也许就能告诉他那天发生了何事。可方大、方二死了,她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