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渊把小十六抱进御书房,目光往大厅中扫了一眼,该来的都来了,皇子公主站了一屋,倒是来得齐。
也不知他那好父皇把这些皇子公主叫到一起,是有何意。
联络兄弟姐妹感情?
众人见他抱着小十六进殿,见小十六与他一脸亲近,两手抱着他的脖颈,目光皆闪了闪。至正帝听说十六与他亲近,也不知亲近到什么程度,这一看,心里也有些意外。
早些年老七是个开朗的性子,待一众兄弟姐妹都热心,对比他小的弟妹都极为耐心,像极了先皇后宽仁友爱的性子。
可现在的他,板着脸,不苟言笑,不想倒是得了小十六的喜欢。
“见过父皇。”赵广渊把小十六放下,向至正帝行礼。
小十六比他早来,已行过礼,只挨着他大腿站着,也不离开。
“来了。”至正帝语气平淡。父子之间生疏又客套。
比赵广渊小的皇子公主也过来向赵广渊行礼。十年过去,赵广渊在年纪小的兄弟姐妹脸上已找不到他们过去的影子,八公主九公主更是没有见过。
八公主九公主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皇兄,对着他行完礼,偷偷打量他。
至正帝赐座,太子秦王楚王未到,大伙在一起也只客气有礼地寒暄,赵广渊也没坐下,被小十六拉着去看鱼。
“七皇兄,好看吧,好大的鱼是不是?它们可懒了,游得慢悠悠的,有时候还打架,抢吃的,什么都吃,鱼食不吃,还爱吃肉!”
小十六拉着他七皇兄去看金宝银宝鱼。心疼他七皇兄在皇陵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小嘴叭叭地一通介绍。
他最爱到父皇的御书房来看鱼了。可父皇的御书房,他不能总来,一个月能来一次吧,还要等父皇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来。
他好喜欢看鱼的。十六也想要。要是也能养一缸在自己的寝宫就好了。
可惠妃娘娘说这鱼好贵的。有价无市。外面都没有这么大的金宝银宝。只能来父皇这里看。
赵广渊微笑地陪他看鱼,自是不能跟他说这鱼他都看腻了,且这鱼缸这鱼还是他卖给父皇的。还是悄咪咪赚钱就好。
“这鱼是爱吃肉,虫子蟑螂蚂蚱它们都爱吃。”
“真的吗,蟑螂它们也吃?”十六眼睛睁得老圆。蟑螂蚂蚱他能找到,等会就带小太监去找。
至正帝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一听要喂他的爱宠吃蟑螂蚂蚱,眉头皱了皱。
赵王一脸嫌弃,“宫里可不像皇陵连好肉都寻不到,要喂金宝银宝吃蟑螂。”
赵王生母良妃,外家是世家,在一众兄弟面前也有脸面,比赵广渊只大一个月,小时候见赵广渊得宠,心里不忿,处处与他争。现在与秦王走得更近一些。
赵广渊撇他一眼,没有说话。
大公主笑道:“六弟是过惯了好日子,不知寻常百姓的日子。听说沿州那边受灾,百姓们连树皮草根都没吃到。蟑螂蚂蚱好歹也是肉。”
大公主与晋王同母,这次越王在自个弟弟府上被人陷害,大公主心里过意不去,便帮着说了两句。而且这赵王不喜太子惺惺作态,还与秦王楚王那俩兄弟亲近,大公主对他也很不喜。
太子没来,大公主开口,其余一众兄弟姐妹,见他二人怼上了,便没参与进去。
赵王倒是想回怼,但看了座上的至正帝一眼,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只道,“这天下都是父皇的,父皇为大齐呕心沥血,想喂金宝银宝些好肉,还喂不起了?”
至正帝看了他一眼。
赵王觉得父皇那眼神似乎是鼓励是赞赏,不由得腰挺了挺,又拍了几句马屁,还召来太监让他去厨房拿碎肉来。
小十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仰着脑袋去看他七皇兄。
蟑螂和蚂蚱在冷宫废宫和花园里就能找到,那肉都是不要钱的,为什么六皇兄不喜欢?
赵广渊只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并未解释。
见太子和秦王楚王三人进来,便拉着小十六到一旁坐下。并不与大伙多寒暄,十年未有交流,这一朝想亲近,也亲近不来,陌生得很。
楚王进来,目光往赵广渊身上扫来,那里面杀意腾腾,要不是在御书房,怕是恨不得与赵广渊现场打一架。
人到齐了,至正帝便开口了,“召你们来,一是想着越王与你们兄弟姐妹多年未见,有些可能还是头一回见,正好认识认识,别到了外头,见面不识,还大打出手,闹出笑话来。”
往秦王楚王和太子、越王身上扫了一眼。眼神里都是警告。
楚王一夜之间少了二十来个手下的消息,皇上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事是谁做的,现在还未查出来,尾巴扫得也很干净。但左不过是这屋里的人。
“二来,小十六在晋王府上受了惊,你们都是他兄姐,没护好他,自是要补偿他的。”
小十六的母妃听说送进宫时颇得皇上喜欢,一月有超半数是歇在她宫里的。继后自掌了凤藻宫后,宫里就不闻婴儿啼哭声,但小十六的母妃却怀了他,还平安孕育到他出生。
却最终还是血崩而亡,没能看到十六长大。
皇上似乎对十六挺喜欢的,这御书
房等闲无召不得入,可小十六一月总有那么一两回可以来御书房玩。
皇上把皇上公主召进宫,大伙也猜到一二,纷纷带了礼物来。
没一会,小十六就收到搂都搂不住的,一桌子的礼物。
诧异得眼睛都瞪圆了。跑到他七皇兄,四公主五公主面前炫耀,还一脸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给十六的吗?”
“对,都是给十六的。”
小十六可开心了,“那五姐帮我收回去,我要让惠妃娘娘也挑两件!”
至正帝见他孝顺,牵了牵嘴角。温声道:“十六这些皇兄皇姐没把你看好,让你落了水,父皇罚他们给你送礼物,十六要不要原谅他们?”
十六看了看这些个兄弟姐妹,他收到礼物好开心的,每个皇兄皇姐都送了他礼物,超开心!
点着脑袋:“不关皇兄皇姐的事,是十六自己没注意,才让坏人得了手。皇兄皇姐送了十六礼物,十六好开心哒。谢谢皇兄皇姐。”
有模有样地冲着大家鞠礼道谢。开开心心地坐在他七皇兄身边看礼物去了。
至正帝宠溺地看着他,目光移开。又望向楚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把楚王吓得都不敢抬头。
至正帝又扫了越王一眼,开始和稀泥,“小十六既已无事,刁奴又已伏诛,此事莫要再提。”
“是。”没人敢有不同意见。包括赵广渊。
反正他已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并未抱任何希望。
对外晋王打杀了几个奴才,已经盖棺定论,也不会再有人把事推到他身上。至少那天他当众被盘问的委屈,随着他那好父皇和稀泥,自然委屈受了也就受了。
但他把楚王的暗中据点毁了,也算报了此仇。
至正帝心知肚明,似乎也知道越王受了委屈一样,接下来便给越王安排了一份差事。
“听说老七在皇陵时喜欢研究各种作物,研究粮食高产之术。朕下旨明年皇陵拿出大半田地种西瓜,工部那边正在择选种子,越王就配合工部司农司做这个事吧,看看皇庄那边的土地是否也适合栽种,若能成,也免了从皇陵大举运送之苦。”
至正帝此话一出,大伙都有些意外。
根据至正帝先前的态度,越王回京是要当个闲散王爷的,不会领差事。但今天却给他派差事了!
太子和秦王先是愣了愣,尔后,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过是司农司的闲活。
老七在皇陵就喜欢种地,种花养草,这活倒也似乎他。脸上便都露了笑。
楚王更是全身舒坦。他在户部,而老七却要去种地了。
见越王已应下,楚王还向他道喜:“七弟,恭喜你了。这活可太重要了,父皇谁都不放心,就派了你去,这可是独一份。”
楚王笑得无半点遮掩,“先帝那时候每年春耕,开镰时都要领着一众文武大臣到皇庄祭天,足见重视。七弟小时候也经常跟着去的,想必从小就深刻领会到先帝忧国忧民之心,如今父皇把事情交由七弟去做,七弟可不要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啊。”
太子秦王原本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一听楚王幸灾乐祸这一通说,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而一众兄弟姐妹面上各异,连赵王也垂了头,没跟着说风凉话。
这屋里一众皇子,连才十五岁的十四殿下都在兵部领了差事,怎么把越王就派去司农司了?
偷偷看了他们父皇一眼,又拿眼偷瞧越王,见越王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替他惋惜和心疼。
太子想了想,笑着勉励道:“七弟莫小看了此差事,自古民以食为天,地里的出产,关乎着万万千百姓的温饱,一直是父皇的心头大事。就此前沿州一带受灾一事,父皇还愁得夜不能寐。七弟若能把此事办好,正好替父皇分了此忧。将来差事办好了,父皇定会把更重要的差事托付于七弟。”
“正是正是。”楚王心情很好地点头。
“我们在京城,就没一个会种地的,这事谁都办不了,还真的要派给七弟才行。若皇庄也能种出好吃的西瓜,四哥定送你一份厚礼。到时把父皇赐下的几个庄子也交由七弟帮着看管,到时产出给七弟分一成!”
“四皇兄!”
“四弟!”
晋王和大公主同时出声,两人皱着眉头,为越王打抱不平。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你们领了好差事,七弟只得了一个司农司的活,好不容易回京,还要去干里刨食的差事?
怎么看怎么心酸。
可楚王还在说风凉话。这把越王当成什么了?当成给他家种地的老农了?
秦王也觉得不像话,瞪了楚王一眼,“四弟。”
又对越王说道,“差事无大小,都是为父皇分忧。且粮食一事更是重中之重,头等大事。这是父皇看重七弟,七弟莫要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
六公主撇了撇嘴,她这四皇兄最喜欢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要是司农司的活好,怎么自己不去干,要不把他的活跟七皇兄换一换?
但她年纪小,也不敢与众皇兄皇姐争辩。偷偷看了七皇兄一眼,很为他觉得心疼。又觉得父皇太偏心了。
赵广渊并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
里,任太子也好,秦王也好,楚王也好,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至正帝看了他一眼,“越王是对朕的旨意不满意。”
赵广渊也未起身,也未看他,“满不满意的,皇上金口玉言,还能容我更改吗。”
这便是不满意了?
一众兄弟姐妹,见屋里气氛凝重,更是不敢出声,呼吸都浅了。
“那既然越王满意,此事便这么定了。明日起,便去司农司报道,到皇庄视查去吧。”
“是。”
出了御书房,有些兄弟姐妹想安慰他一句,但赵广渊头也没回,大步就往宫外去了。做足了一副委屈受辱的样子。
楚王和秦王出了御书房,两兄弟对视一眼,楚王开心不已。“我就说父皇定不会看着我受委屈,定会补偿我的,瞧,这不就把他支去种地了。”
秦王眉头一皱,“父皇知道此事,你还当是个好事不成!”
还补偿他,补个屁!
他们暗地里培养死士,在父皇那里能是好事?秦王心里直打鼓。此事遮掩都来不及,还要捅到父皇面前,还要补偿?
最好是父皇看不惯老七,才让他去种地,要真如四弟说的,父皇是对他毁了他们的据点不满,补偿他们兄弟,那事情就大了。
小十六让人捧着众多礼物出来,一点都不开心,“五姐,我把这些礼物送给七皇兄好不好?”
七皇兄一定是不开心了,把这些礼物送给七皇兄,没准七皇兄就能开心起来。
而太子则留在御书房,他还是想拉拢越王的,摸不清皇上打发越王去司农司的目的。
“父皇,这事这么安排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儿臣把东宫事务让七弟帮着协理一二。毕竟七弟才回京,这么安排,怕是要惹外人说闲话。”
至正帝目光悠悠地看他,“太子是对朕的安排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