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踏入法坛,那在正中端坐修行的胡明,就已与三日前大不相同。 包复景暗暗拿神识扫去,只见其手中握持着一枚玉笏,此物他曾在冶康那处见过,虽不清楚其中底细,但也知晓那是极为珍贵,且又由那位“寰垣大帝”所赐下的宝器,而最令人惊奇的,却是手持玉笏的胡明本尊。 这些人魔得了祭炼完全的奇物后,浑身模样便开始形似人族,唯有肤色灰白这一处,能叫人一眼认出其身份来。但法坛中裸露上身的胡明,通身肌肤却如美玉,光洁瓷白,透着温软血肉一般的光泽。不仅从外表看去不再与人魔相类,浑身亦不曾散发出死气,一股勃发的生机正从他身上跳跃而起。 完美。 不知怎的,包复景就想起这词来。 他从胡明身上,所望见的是一种挑不出残次的完美,无论是肉身还是那股生机,皆都透着至纯至真之感,干净得如天地灵气所汇聚而成一般。三日前,这胡明还是一身死气,今朝看来,却像完全脱离出了人魔的行列似的。 包复景心生诧异,转而去瞧其余人魔,他们皆聚精会神地盯着胡明,面上虽未显露什么神情,但目中钦羡却绝对不假,正要再打量,回神时,已有一眼含不悦的人魔行了过来。 “你又有何事?”他不自觉站在包复景身前,挡了对方看向胡明的视线,俄而又心中一动,包复景便觉神识受阻,在这法坛内再探不出毫寸去。 这是被警告了! 包复景心中大凛,连忙拱手道:“正有急事,不得不求助诸位天官!” 他将镇岐渊百人赤卫一事讲了,面前人魔却没露出什么惊异神色,只在听闻正道盟军已经兵临锁天台外三千里时,才微微色变,看向包复景的眼神略带冷意:“听你这么说,那正道盟军随时都可能打上锁天台来?” 人魔与邪魔不同,前者机智狡猾至极,又擅长各般手段,这些得了噬元珠在手里的,便更是其中翘楚,如今听了包复景这番话,这人魔心中便已然揣摩出来,对方虽拿了血令调御魔军,却也不过是想拿邪魔尸鬼等物去做那血肉之墙,至于他自己,多半就只躲在锁天台上,要不是大兵压境无处可逃,他怕就要撇下旁人,只身遁走了。 人魔讥笑一声,目光如刀子般割在包复景脸上,心中骂道,若不是因为胡明天官一事,导致我等脱不开身,尔等人族邪修,还以为自己能有活路不成? 他哼笑着,倒也不因正道盟军而心生惧意,开口指点包复景道:“便知道尔等指望不上,还好在布下金笼大阵时,我等就已留好了后手,你去将锁天台下的移灵乾坤盘取来,本官自会教你如何施为……” 昭衍、太元、月沧……这些立足在大千世界的庞然巨物,背后都有仙人存在,纵是帝君本身,在羽翼未丰之时,也无法出手硬撼。重霄内的宗门虽是分支,但藏有底牌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他们敢掀起魔劫,自然就有应对之法。 以本界生灵对付本界生灵,倒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人魔见包复景笑着应下,脚步轻快地出去了,这才转身看向胡明,指上不知掐算着什么。 …… 登高则目穷千里,施相元等人稳站云头,自能观见三千里外,锁天台这座浮于天际的楼阁宫阙。 蛮荒此前并无此物,可见乃是人魔所筑,而自靠近了这一地界,魔气又要比以往更为强盛几分,众人心中有数,知晓这空中楼阁,大抵就是人魔所在了。 “施掌门,此时不上更待何时,不若让贫道先行一步,去探探这地的底细!”说话者面容俊逸,形貌若三十许人,身着青竹纹绸衣,倒有一番博学雅士的气度。此乃一流宗门望心谷的太上长老,道号鸣齐。 有人主动请缨,施相元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乱世出枭雄,更是无数势力更迭交替的时机,望心谷这一宗门在魔劫中急于表现,想来也是想借此机会,成为能与玉衡派比肩的老牌强宗,毕竟一流宗门之内,亦有高下强弱之分。 “便有劳鸣齐道友了!”他点了点头,示意鸣齐小心行事。 对方见他同意,心中也是畅快,向诸位外化修士略一拱手,便挥袖向锁天台处挪去。 鸣齐敢在施相元面前毛遂自荐,自身实力便不可能弱,他脚踏祥云,右手持一巴掌大的锥形法器,其上烈光灿灿,凡有邪魔敢上前阻拦的,无不被法器中放出的流光斩作两段,再靠近几分,他便已在楼阁中观见三道向外打量的身影,皆都在外化境界,瞧着鸣齐过来,竟一个也不敢出来迎敌。 “虽说我此行只为探路,但既然遇上了敌人,便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大劫亦是大机遇,此次若能为宗门争得更多气运,我也好放心飞升上界,不再担忧忘心之事了。”鸣齐眼神一闪,握着法器的手便紧了几分,他并指往前方点去,当下爆喝一声,四面八方遂铺开成千上万道白刃
,要把楼阁内的邪尊给逼出来。 鸣齐携着法器遁向锁天台,却见一道身形从当中轻盈跃出,他定神看去,目光正落在对方那饱含戏谑的双眸上! 不好,有诈! 他心中警铃如洪钟一般作响,霎时间只觉双耳嗡鸣不已,由下往上望去,在那空中楼阁之上,瞧见了枝干虬结,翠叶摇曳的虚影。 再想细看时,身躯却猛地轻了起来,那虚影伸出无数盘结的根系,将楼阁尽数笼罩起来,只一片飞来的翠叶,就将鸣齐的法身打得破碎! “怎会是古榕!”正道盟军一方无不哗然,各般猜测顿如浪潮一般翻腾起来! 这大妖投向邪魔一方了,还是人魔有令其为己所用的办法? 施相元猛地站起,沉声道:“古榕投向邪魔,便与自取灭亡无异,定是人魔的手段,借了那大妖的力来!” 他心中一凛,却不知此处的情形,会否对赵莼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