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幅员辽阔,内宗占地广远,似冯家兄妹这等弟子,虽有听闻过亥清收徒一事,但赵莼成婴的景象,他们却是难以见得的。

不像韩旸一般,顶上还有几名师兄师姐,因是长老亲传之故,在门中多有人脉耳目,打听起事情来便要容易许多。

“羲和上人在拜入真阳洞天前,曾是因珲英大尊择徒,才从下界分宗而来,后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亥清大能门中,”此中种种隐秘,自不会为韩旸所知晓,便是当日眼见赵莼被亥清擒走的诸多真传弟子,也不过是觉得后者见猎心喜,才从择徒大会上抢了人走,实则并不知道赵莼与斩天之间的关联。

韩旸亦是如此,他常听师兄师姐提起羲和上人赵莼之名,伴之而来的,也往往是亥清爱徒如命,甚至愿意为其远去日宫取宝的事迹。亥清大能威名远播,本就是天资奇绝之辈,能得她如此看重,赵莼的资质定然也非常人可比,韩旸在观得其成婴之景象后,心中更是如此觉得,故道:

“眼下不过才败下两人,便就叫弟子们称她一声厉害,殊不知羲和上人最强的乃是剑术,昔年珲英大尊择徒时,她便已经以分玄修为臻至剑意第二重,如今过得百余年去,却不知她在剑道一途又走到了什么地步,如我等所见,前几日来龙鲸鼓下寻衅的夔门一脉弟子,可没能逼出她一剑来!”

冯家兄妹听后,心中凛然生畏,连着周遭数名弟子都目光一亮,不觉动容,想着此辈天才出手,若是能够观摩一番,便也是对自身有益的。如此想着,心头顿就火热起来,连忙追着赵莼身影而去。

那厢有人追随过来,这处的赵莼便已成功入了夔门洞天。

只道是仙家府邸,自打越过层层禁制之后,所见之处即为高山碧水,且又无山峦绵延之景,群山皆是独出一峰,笔直挺立,而愈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就愈是毫不见青翠,扑面而来有庄严肃穆之感,山峰上楼阁形制古朴,高屋建瓴镇平四野,正如茅仙人之声名一般,冷峻威严。

昭衍七书六经,掌门仙人乃《三十六川玄泽金经》大成者,其所掌的元渡洞天四面皆有悬河飞泄,百川交织,望之尽见水色漫漫,蒸腾出云雾缭绕,主府长善宫就在大河之上,乃洞天百川之源。

茅仙人则修的是《无极黄庭真经》,此经中正庄严,炼元厚重稳固,所成洞天亦如茅仙人般,无所偏倚,乃万物常景。

而他本尊为人端肃,不见轻浮,夔门洞天便少有雕饰,群山之外一应清幽府邸,大多都是后来的弟子们建来,与主府形貌大相径庭。且为避仙人喜好,弟子们也不敢兴建太过奢华的屋舍,以免遭到训责。

赵莼一见此景,便晓得夔门弟子纵是在外嚣张。可一旦到了洞天中来,却是半点不敢放肆的。

她冷笑一声,寻了处近在咫尺的岸头落下,见白浪中鱼影翻腾,时时往岸上扑去,素日里守候岸边的童子侍从却全不见了,唯岸上跃鱼亭有人影逗留,现下见得人来,立时就有身影站起身,扬首阔步走出。

此人约二十七、八岁,虽身量不高,却面容俊朗,着青绿竹纹道袍,头戴一顶白玉冠,又持拿一柄木骨小扇,眼见赵莼从空中落来,他便来打了头阵,自报家门道:“贫道乃夔门洞天隆魄大尊座下弟子,何抱朴是也,阁下今日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若是不能给贫道一个说法,便就要请阁下离开此地了!”

赵莼咋见他彬彬有礼,言语间倒是留有几分客气的模样,心中却不觉得如何,只冷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何抱朴,今日你既在此处,我亦无须再去寻人了!”

她抬起手臂来,从袖间抖落出一张状纸,此物薄如蝉翼,在空中仿佛一卷丝绸,又柔又轻,但落入何抱朴眼中,却又重如千钧,叫他无由来地心中一抖,听赵莼道:

“今有弟子状告你纵容恶奴欺人,于外府问仙谷中私收钱款,受此剥削者共八百余众,店家三十六处,现有人证物证你抵赖不得,我当判你失察轻纵之罪,入寒狱监禁六月,不可凭灵玉赎免,你可认罚?”

何抱朴目光沉静,唯在听及寒狱时才稍见闪烁,赵莼见此,便能清楚他早知这事,而不管那恶奴是否得他授意,其犯下的罪责都不可逆转。洞府内的门客、仆从皆为弟子所掌,也只有弟子能够处置,宗门无暇顾及众弟子府中私事,如有恶行犯下,首当其冲的就是作为洞府主人的弟子本身。

宗门问责,亦只会下至弟子,是以何抱朴府中奴仆犯事,他也有失察的过错。

不过这等罪责,往往又是状告则有,不告则无,除非有人诉至不非山,执意要追责于洞府主人,不然执法弟子是不会耗费心神,在此多做追究的。毕竟宗门弟子实在众多,府中奴仆更是不计其数,执法弟子公务繁忙,此些奴仆又不是宗门中人,按例便该由门中百役堂审理,然后交由其主人处置。

状告者若觉得主家处置不当,有纵容之嫌,方

才会寻上不非山来。

但何抱朴出身夔门一脉,身后站得有通神长老,外府修士们哪怕受了恶奴欺辱,也不敢寻到这主人家身上来,即便是告到了百役堂,将恶奴行径白纸黑字写清,对方也未有得到应有的惩处,反是因此变本加厉,对外府修士们更为凶狠。

一直忍气吞声到了今日,听闻赵莼在鼓下设案论罪,才托一位内门弟子捎来书信,将这旧事言明,恳求追责于恶奴的主人,夔门洞天门下,隆魄大尊亲传弟子,何抱朴!

而一旁弟子本有幸灾乐祸之心,闻听寒狱二字,却不由脸色一改,眉眼间满是震撼了。

不非山刑罚手段并不算多,苦肉之刑是为最轻,而诸多弟子最怕见到的,则是寒狱与销风崖两个去处。

上学三年第一次出远门,去了一趟青岛(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