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令鑫两袖一甩,其人便飘然落至道场之中。
他岁如二十七八,脸方鼻阔,额头饱满,双目暗蕴精光,脸侧耳垂圆如滚珠,面貌虽称不上风雅俊美,可也威严持重,颇见老成。身为淮云姜氏大力扶持的弟子,冯令鑫在太元道派内名声不小,故这一下场来,便就叫鹤渊浮宫上的弟子噤了声下去。
到斗台上,冯令鑫眉间已然舒缓,从容不迫对赵莼打了个稽首,才道:“道友有礼了。”
赵莼自是拱手回敬,末了点了点头,两人目光才猛地一变。
适才观她以剑阵之法斩下张秀,冯令鑫心头也是有了几分忌惮,故在动手之处,便旋身与赵莼拉开距离,整个人隐去身形,融在一片黄烟之内,踪影飘忽不定,叫人难以捉摸。
他这部法术名曰《归尘遁法》,乃是淮云姜氏府中秘藏之一,冯令鑫在两百年前得了此法后,也是费了许多心思在上面,如今姜氏一族内同代弟子间,他的遁术至少也能排进前三,比先前张秀所用的血云遁术,必是只强不弱。
而赵莼显化紫府后,气机流转皆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眼下凝神一望,便就把冯令鑫打的主意洞悉知晓了。
对方飞遁时,通身都是裹入了黄烟之内,故而烟尘所往,即为身之所至。冯令鑫遁行间,经他真元催动的烟尘亦是在道场四处弥漫开来,而这些范围广阔的黄烟,最终都会成为他的降身之所,进可攻伐,退可防身,乃是少有的两全之法。
赵莼微微一忖,便知冯令鑫开场用出此术,原因无非重在两点。
这首要之处,即是为了避免陷入她的剑阵之中。冯令鑫也算是经验老道,所以一眼便能看出,像四方剑阵这样的法门,对真元与神识的损耗可谓是异常之大,等闲之辈一旦放出剑阵,恐怕撑不了几个呼吸,自己就要先行力竭。
而剑阵所含括范围越大,其将消耗的法力也会随之倍增,以冯令鑫所施展的归尘遁法来看,此黄烟弥布的地界一旦成了扩张之势,再要想用剑阵将之围困其中,所耗法力便会达到一个恐怖的量。同时,又因冯令鑫能够凭借归尘遁法现身于烟中各处,赵莼如不以剑阵把黄烟尽数笼罩,对方就可归于阵外之尘,从中脱身而去。
此外,这些黄烟在道场内弥散开来之后,赵莼行动受阻,而冯令鑫则多了各种灵活变通之道,前者因此陷入被动,落败的可能性便由此大大增加了。
赵莼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黄烟已开始向四周滚滚荡去,形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一般,有吞吃一切的滔天阵仗。
只是如此施展遁术,对冯令鑫本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极为消耗真元的做法,他敢如此施为,无非便是仗着自己成了法身,在修为境界上高过赵莼一头,两人同时较量法力的多少,那自然是冯令鑫的赢面更大。
斗台上不闻言语人声,只听得滚滚黄烟涌动,爆发出呼啸轰隆的声响,众人凝神观望,能见冯令鑫置身于黄烟之内,双手向上高举,无尽烟尘便从他身后弥漫泄出,其神情坚定,双目有神,无疑是让浮宫上的太元弟子大感安心,畅快道:
“此战冯师兄必胜矣!”
再看赵莼那处,眼见黄烟扑面而来,她竟巍然不动,端站如松。
虽瞧上去十分镇定从容,可是众人心中却不作这般想法。毕竟剑阵之法只是少有修士用心钻研罢了,实则并不算是什么新奇之物,其中利害弊处也早已为人所知。此刻冯令鑫的归尘遁法已然将黄烟施布到了各处,就算赵莼的四方剑阵十分厉害,如今也是有心无力,并无法阻拦下对手来了。
“此人若修成法身,这冯令鑫自当是赢不了她,可惜岁数不大,心气却高,一入场来便想要争风云榜前三十,唉。”
“法术神通皆是过人,只是少了些道行,故才在法力上逊色了些,的确可惜。”
一时间,唱衰赵莼的人不在少数,也唯有飞星观上的昭衍弟子闷着一口气,觉得冯令鑫未必能胜。
便在这时,赵莼忽以右手掐起法诀,下一刻,一阵金红光芒开始在她身外烁动。旁人看不见她丹田内的涡旋,便只能瞧见滚滚黄烟开始有旋聚之相,这是道场内气机正在游走的征兆,而看旋聚的中央乃是赵莼所站之处,就能知道引动这股气机的人是谁了。
黄烟在她周围聚起,却又无法近得赵莼之身,唯有同样身处道场的冯令鑫才能立时感知得到,此中大量灵机正在向赵莼涌流而去,不断壮大她身上气势,也使得那些烁动着的金红光芒愈加耀眼!
他心中略一思索,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让赵莼安然使出此法,便就挥身一挪,眨眼间出现在赵莼头顶,抬手凝出一道丈许长,两指宽的土黄法光,后以真元灌入,立时就将之涨大至先前数倍,随后猛地往赵莼方向砸落过去!
这等纯粹以真元法力凝结而来的法光,堪称是厚重无比,若是砸中一个连法身都还未成的修士,只怕当场就要被碾碎成了肉泥。
而旁观此战的众人,到底还是可惜赵莼的资质,如今感到
不忍,便不由移开双目,在心底暗作唏嘘。
却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四周惊叫声音已是此起彼伏传入耳中。他们转头看去,便见赵莼如同飞火流星,浑身皆被那金红光芒笼罩在内,同样是真元所凝聚的法光,轰撞在冯令鑫土黄法光上的赤芒,却是不见半点逊色之处,一样厚重凝炼,一样威势极强!
这两道真元悍然相撞,在道场内掀起的气浪已是可以撼动山岳。冯令鑫显然没有想到,赵莼在剑道上一骑绝尘的同时,其真元法力也是同样的浑厚强大,完全不输于他这个法身真婴!
一记杀招未成,冯令鑫也是利落抽身回转,重新遁入那黄烟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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