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医书揣到怀里,复又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林白辞别百草堂。

    匆匆回到家,拉上门栓,搬个凳子坐到屋檐下,把《内经通要》简略翻了一遍。

    闭目放空心神,林白又出现在石盘空间内。

    回思《内经通要》的内容,那一页页上的文字出现在脑海内。

    这是石盘空间的另一个神奇之处,在外界看到过的东西,不论是书本文字,亦或者所见的人或物,只要在石盘空间内回想一遍,便能久久不忘,连细节都凿刻在脑海里。

    而且,身处石盘空间内,心境会平和许多,不生焦躁郁烦之气,也感觉不到饥饿。

    “看完医书,该继续锤炼身体了。起!”

    石盘上生出数百个一丈高的梅花桩。

    林白两腿上各绑着二十斤重的沙袋,两手提着二十斤的石锤,石锤上又各挂着一枚铃铛。

    一跃而上梅花桩,扫视一眼布局,便闭上眼,快速奔腾不休,而铃铛响动声极少。

    石盘空间内岁月悠悠,外围的氤氲雾气浓浅交替了三十余次,约莫三十多天,林白收心,回归现实世界。

    此时雨水早停了,天也刚刚擦黑。

    活动了下手脚,感觉身上似有无限精力需要释放,可肚子偏偏又饿的紧。

    正准备做饭呢,敲门声忽然响起。

    “小林子,在家吗?”门外传来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是穆贞。

    “贞姐。”林白打开门,只见穆贞就站在两步外,头戴布巾,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似又偏亮了几分。

    “铺子里剩下几個包子,我吃不完,想着你正长身体呢,就给你送来了。”

    穆贞似乎察觉到林白的目光了,她又挺了挺胸,道:“你又不出摊,怎么还反锁着门?今天外面可热闹了。”

    “热闹什么?”林白把少年人的邪念抛开,直觉齐旺祖的事发了。“贞姐进来说吧。”林白请穆贞进院子。

    “给。”穆贞把荷叶包塞到林白手上,迈步进了院子,来到枣树下,才小声道:“我记得你跟齐旺祖还是亲戚吧?晌午后听人议论,说是齐旺祖夫妻俩被杀了。”

    “被杀了?凶手抓到了么?“林白做出惊叹表情。

    “没……”穆贞叹了口气,又压低声音,“听说凶手是个淫贼,先杀了齐旺祖,又把他媳妇阎氏……糟蹋了。也不知是先杀后……还是先那个后杀……”

    林白:“……”

    “咱这几条街现在人心惶惶,家里有女人的更是怕的很,生怕那淫贼找上自己。”穆贞坐到院中矮凳上,语气颇不平静,似有惧怕之意。

    “不至于。”林白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县衙那边来人没?”

    “县衙才懒得管咱北城的破事儿。”穆贞叹息。

    “我记得齐旺祖是在斧头帮厮混,斧头帮不管么?这件事又出在斧头帮地盘上,斧头帮就算为了面子,也得管上一管。”林白继续说。

    “希望如此吧。”穆贞哀婉一叹,语气幽幽,“我算是看出来了,现今这世道,我们做女人的,还是得有个男人依靠着。关键时候,至少有个人护着……”说完,她竟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林白。

    林白又不傻,立即明白穆贞是想搭伙过日子……大概这就是这几天上门送包子的原因。

    不过林白想不明白,为啥是自己?

    一介织席贩履之辈,无财无势。而且,年龄也差了六七岁吧?外貌么?确实还行,不过穷苦的北城人,谁家嫁娶先看样貌的?不都是看能不能干么?

    不过穆贞的条件也不错,虽是寡妇,却独身一人,没有累赘,家里还有包子铺,样貌也不错……

    作为北城出身的泥腿子,要是能娶到穆贞,确实是捡了大便宜。

    不过林白真没考虑过娶妻生子的问题,倒是偶尔生出“多睡几个女人”的想法……

    “你也不小了,没想过寻门亲事?”穆贞许是看出了林白的犹豫,她换了话题。

    “家中贫困,谁又能看的上我?连媒人都没上过门。”林白说。

    “总有识货的。”穆贞盯着林白笑,站起身往外走,“天不早了,我回去了。”

    林白赶紧跟上去送。

    出了门,穆贞忽的转过头,挺起胸,小声说:“我看你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以后要是饿了,来吃我的包子,管够。”

    说完,也不等林白回话,穆贞吃吃笑了几声,径直往前走了。

    拉上门栓,林白叹气,“这包子到底吃不吃?吃了可是要负责的……”

    枣树上蝉鸣依旧,吵人的很。

    “怎么这黑蝉一天到晚叫个不停?”林白看了眼,也没多关注。

    又是一晚苦修,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吃过早饭,听着蝉鸣,林白打算继续卖草鞋去。

    昨日齐旺祖夫妻事发,那自己就要表现更加正常,顺带着出门打探打探讯息。

    挑起竹筐,正要出门,就听到外面巷子里有脚步声,是两个人。

    这那两个脚步声停在了自家门口。

    “砰砰砰!”

    外面的敲门之人手脚并用,要把门捶破一般,嗓门更是冲天响,“开门!我知道伱在家!”

    林白放下担子,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汉子。

    一个瘦而高,抱着把朴刀,名叫董超;另一个胖而矮,提着哨棒,名叫薛霸。

    这几条街都是斧头帮的地盘,他俩一向是负责平事的,是以林白都认识。

    不管对方来意如何,光听方才那虚浮的脚步声,林白有信心轻松应对。

    “董大哥,薛大哥,这大早上的,有什么事么?”林白放下担子,拱手问好。

    “齐旺祖的事发了!有人看到你半夜行凶!”瘦高的董超嗓门极大,矮胖的薛霸则面色阴沉的观察着林白。

    林白立即明白对方是在诈唬,赶紧表态道:“两位大哥,这可冤枉人了,我也昨天才知道的消息,怎牵连到我身上了?”

    “有人看到前几日齐旺祖来找你,是为何事?”矮胖的薛霸问。

    “这……”林白苦笑一声,“两位大哥,这事儿不能讲……”

    “有什么不能说?快说!”瘦高的董超欺上前。

    “唉,好吧。”林白作势害怕的后退两步,又一叹气,道:“他那天傍晚来寻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矮胖的薛霸眯着眼问。

    “为了借种。”林白小声开口,又一拱手,“两位大哥,这事儿可不能往外传。”

    这话一出,董超和薛霸面面相觑,俩人都有点懵,因为这答案在预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那齐旺祖成婚多年,二十五六岁了,可阎氏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无,街上闲话极多,大都说阎氏不行。但也有人说齐旺祖被酒色伤了身,根本办不成正事儿。

    董超和薛霸不太看得上齐旺祖,但毕竟都是斧头帮的,知道期望盼着生儿子,也一块儿去暗门子巡视过,见识过齐旺祖进去就出来的爽快。

    “他为啥找你借种?”矮胖的薛霸皱眉问。

    “两位想必知道,我跟齐旺祖是亲戚,他父亲是我舅舅。我跟齐旺祖虽然不来往了,可毕竟是血亲,等阎氏生了孩子,至少跟齐旺祖有几分血缘。”

    林白说到这里,站直了身子,又骄傲的道:“其次就是因为,我面相俊朗,仪表不凡。”

    “你一个卖草鞋的扯什么仪表不凡?”瘦高的董超鄙夷。

    “那你睡过阎氏了?”矮胖的薛霸两眼色眯眯的问。

    “没。”林白叹气,痛心疾首道:“那时我病了好久,身子弱,齐旺祖让先我养好身子,说借种就借个好种,最好一次就怀上,否则岂不是让我多睡几次?唉,我现在养好身子了,人却……听说阎氏白嫩的很,我……我的种还没借出去呢!”

    严丝合缝,逻辑自洽。

    “你特么只是没借出去种,人家俩可都死了!”董超更鄙夷林白了。

    矮胖的薛霸又盯着林白看了一会儿,道:“行了,去卖你的破草鞋吧。这几天要是看到什么生面孔,尤其是带着刀的,要立即告诉我俩,知道吗?”

    “那肯定的。”林白立即回应。

    薛霸和董超离开,林白挑上竹筐,一边慢吞吞的锁门,一边竖起耳朵。

    林白打定主意,若是他俩有所怀疑,自己立即跑路。

    外面巷子,董超和薛霸一边走,一边聊天。

    “这事儿咋弄?那姓林的说的真不真?”董超问薛霸。

    “应是真的。这小子前阵子确实病了好几天,周围邻居都知道。再说了,他也没杀齐旺祖的能耐。凶手干的干净利落,也没留痕迹,显然是老手,我估摸着是青龙帮的人。”薛霸随口道。

    “可惜阎氏了,啧啧啧,可真白啊!”董超感叹。

    “谁说不是呢!”

    矮胖的薛霸往地上呸了一口,气道:“他妈的齐旺祖,借种不找帮内兄弟借,去找一个织席贩履之徒?兄弟的种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