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林白拿起飞刀,皱眉沉思。

    我已经非常小心谨慎了,怎么就找到我了?还这么快?

    路上都是积水,不可能凭借脚印寻来!我溜了两个弯儿,也没发现有追兵。难不成对方请来了神仙,能索踪?

    还是童长老来了?不对,若是童长老,他肯定不敲门,直接敲我就行!

    那是谁?难道贞姐又想生……也不对,她不可能这么不要命的敲门。

    林白扣住飞刀,出了屋子。

    隔着院子大门,林白听出外面是三个人,气息紊乱,不是勤修内功之辈。

    “谁啊?大半夜的睡不睡了?”林白摸摸头发,确定已经干了,方才不耐烦的出声。

    “快开门,老弟快开门!”院子外传来牛二的声音,听起来疲累之极。

    “牛子哥?”林白并不开门,反而说道:“大半夜的,你来干嘛?这会儿我可不去给老夫人表演转车轮了!”

    “转,转啥转?出事了,堂口出事了……”牛二上气不接下气,“白大夫已经过去了,让我来叫你!”

    合着是让我去救人的?

    “……”林白挠了下头,只觉得离谱。

    可是一细想,这……这很合理!

    受了伤,可不得找大夫么?

    自己要不要去呢?当然要去!

    虽然那些人就是自己杀的,是自己伤的,但一码归一码。

    作为医者,需得心存济世救人之心,不能因为是自己伤的人就不救了。

    即便大雨瓢泼,三更半夜,也得上门看伤,这是医者的本分。

    打开门,林白便见牛二披头散发,还有两个跟班,都气喘不停,如落汤鸡一般。

    很显然,这三人是冒着雨跑来的。

    “牛子哥,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林白关心的问。

    “别,别问。”牛二气还没喘匀,“跟我走,去堂口……”

    “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林白皱眉,面露犹豫,使劲拿捏,“出诊的车马费得多点。”

    “你,你要再废话,我让你……让你有命拿钱没命花!”牛二胸口一起一伏,手指着林白,目露凶光。

    “牛子哥伱看你,生什么气?我去还不成?”林白赶紧应下,又道:“我换身衣裳。”说完,回头往屋里走。

    牛二有心阻拦,可只伸了伸手,喉咙里出不来声儿。

    很快,林白出来,换了身没洗的脏衣裳,穿着草鞋。

    锁上门,林白跟着牛二等人,一块儿往任彪的庄园走。

    这会儿雨已经小了许多,林白戴着斗笠,没披蓑衣。牛二他们三個则直接顶着雨,啥也没带。

    “牛子哥,到底怎么了?”林白问。

    牛二摇摇头,也不说话,目光微有呆滞,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事。

    半个时辰后,四人气喘吁吁的来到庄园大门口。

    灯笼还高高的挂着,红彤彤的,喜庆之意未减半分。

    此时已近午夜,雨也停了,只有屋檐下的滴答声。

    风很凉,吹起阵阵血腥气。隐约之间,还能听到女子幽泣之声。

    牛二引着林白往里走,穿过一进院子,迎面便是扑鼻的血腥味。

    正堂上一老妇正嗷嗷嗷的哭,另有一美妇低声劝慰。

    东边偏房里则是哎呦哎呦的喊疼声,显然里面是伤者。

    县令负手站在台阶上,皱眉不语。还有众多捕快散在四周,衣衫尽湿。

    满地的残缺尸身还未收拾,被雨水冲淡的血污中,只站着个穿灰衣的年轻人。

    那人腰上挎着长剑,气质极为独特,似在寻找什么。

    而他手中捏着一件物事,正是林白的飞刀。

    林白只看了他一眼,便觉得此人跟童长老应是一伙儿的。

    收回视线,林白不敢多看。有些实力高超之人对人的目光极为敏感,林白不知其实力,不打算招惹。

    毕竟,自己是来救死扶伤的。

    “牛子哥,是谁干的?简直,简直是……丧心病狂!”林白气的握紧拳头。

    牛二摇摇头,脸色难看。

    绕开狼藉之地,牛二带林白来到东偏房。

    “来了?你来吧,我歇会儿。”白大夫一看到林白便露出欣慰的笑,只是他脸色苍白的紧,衣衫下摆尽湿。

    “白先生。”林白摘下斗笠,上前扶白大夫坐下,又给倒上杯热水。

    房中还有十几个伤者,都是刀伤,有几个被斩去了手掌,还有几个是肋骨骨折。

    这些人都淋过雨,有的人伤口已经翻白,还有人脸上赤红,显然发起了高烧。

    这些人能活下来的绝不会超过一半,林白立即下了结论。

    “唉,到底是什么人,竟下手这么狠?”林白查看了几个伤者后,连连摇头叹息,面上露出悲悯之情。

    “你先别叹气了,赶紧给救人吧!”牛二看不下去了,连忙催促林白。

    “好。”林白不再装模作样,打开白大夫带来的药箱,开始忙碌。

    没过一会儿,一美妇忽的闯了进来,焦急道:“大夫呢?快过来!我娘昏过去了!”

    “我去!”林白立即请缨,又看向白大夫,道:“白先生,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白大夫脸色依旧苍白,叮嘱道:“大概是悲伤惊厥,不碍事的。”

    那美妇看了林白一眼,便往外走,牛二赶紧拉着林白跟上。

    来到正堂,宽大雕花椅子上倚着个昏迷不醒的老妇人。

    林白上前把脉,良久后,道:“确实是悲伤惊厥,并无大碍。夫人可先备上参汤,待老夫人醒来后,请老夫人饮服。”

    美妇闻言,只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跪伏在老妇身前,脸上落泪不止。

    看的出来,她和任彪一样,都极为孝顺。

    过了片刻,老妇忽的睁开眼,可接着眼泪就哗啦啦的流,嘴上哀嚎道:“道祖爷啊,你咋就不开眼?我儿子逢庙就拜,积德行善,咋就遭了横祸呢?”

    林白在旁看着,心里也颇能理解老妇人的悲痛:

    本是大寿的喜庆之日,却招了祸事,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与爱子阴阳两……三隔,因为任彪被劈开了。

    林白毕竟心软,秉承着医者仁心,安慰道:“老夫人还请节哀,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彪哥都被劈成两半了,这人死不能……”

    话还没说完,那老妇人就嗷嗷起来。

    美妇狠狠的瞪着林白,扯住林白袖子往外走,怒道:“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林白也委屈的很,小声说:“我寻思着劝劝老夫人呢……”

    “出去出去!”美妇十分不耐,瞪着牛二,“你哪儿找来的呆头大夫?去南城给我把喜大夫请来!”

    牛二忙不迭的应了。

    林白也赶紧离开,回到偏房,继续给伤者医治。

    忙了两个时辰,到了寅时,总算是忙完了。

    至于这些人能否活下来,只能看天命了。

    作为医者,林白已经尽心竭力了。

    作为凶手,林白也留了几分力气。

    收拾妥当,林白本还想去讨要医药费,却被白大夫拦了下来。

    “今年雨多,北方偏偏又遭旱灾。听药商说,有灾民往这边来了。”

    白大夫面露疲态,双眼尽是忧色,“这世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此时天将亮未亮,血腥气盘踞不散,那灰衣年轻人也不知去向。

    雨早已停了,天格外的凉。

    星辰黯淡,远处风声呼啸,似呜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