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裴宁连续走访了九家富户。

    除了李家有人受伤外,再无别的伤亡,和气的不像话。

    自此花溪县不再有人惜售,粮食价格得以平抑,城外灾民也有了粮食果腹。

    林白骑着毛驴,全程跟着,也都看在了眼里。

    从一个人行事的方式和风格,是能大致看出这个的性格。

    在林白看来,裴宁前两日应是对那九家富户好言相劝,可人家是地头蛇,并不打算给裴宁面子。

    然后裴宁今日就带了人上门,根本不跟李家谈,直接动手。

    此番先礼后兵,可见她也并非残暴之人,乃是商量不成才换了心思。

    由此可见,裴宁做事也有条理,但若遇到顽固死硬之人,她也是不在乎见血的。

    而且是完全不计后果,或者说自信之极,根本不怕宵小。

    林白见她两次出手,出剑之快远胜姜荣,轻功更是挥洒写意,如鬼似魅,举足若轻,落在马背上时,竟不见马匹稍动。

    “年纪轻轻,已经达到一流之境了吧?这是什么天才?”林白默默思量,只觉惹不起。

    可是她这么干到底是什么意思?放着我这个法外狂徒不管,却来抽富户的血?为了百姓么?

    要真是这样,倒是值得尊敬。

    林白想不通,只想着静观其变便是。

    办完事,裴宁领着人往县衙回。

    林白不敢再跟着了,也不当面向裴宁请辞。下了毛驴,交到身旁一捕快手上,就要往医馆回。

    提着药箱没走多远,那捕快又追了上来。

    “贵人说了,让你下工了再去县衙一趟。记得带上药箱。”捕快丢下句话,又匆忙离开。

    咋还去?还带药箱?又要做人彘?

    林白无奈的很,自己一個刚入行的大夫,说是庸医也不为过,竟然得到重用……或者说,她本需要的就是个庸医,根本没打算给人家好好看伤?

    细细一想,林白觉得裴宁大概是为晚上做防备。

    那九家虽都老老实实交了粮,但必然是不服气的。

    这种地方的世家富豪,作威作福惯了,眼界窄的很。一时受了气,怎能不报复回来?

    “所以说,接下来裴大姐还要继续搞事,不搞我。今晚过去,应该还是治伤……”

    “管杀还管埋,裴大姐算得上品德高尚了。”

    林白心中叹服。

    回去路上,林白想起还欠秀秀两个糖葫芦,便向走街的小贩买了五个。

    另外三个是自己一个,还有两个给贞姐。

    走没多远,闻到有卤味的香气,又想到今天的所见所闻,便买了两只猪蹄膀。

    油纸包好,都放到药箱里。

    也没直接回医馆,林白先去了贞姐家。

    开了门,她头发散乱着,眼睛有茫然之色,似乎先前在思考什么大事。

    “怎这会儿回来了?”贞姐挡在门口,没让林白进去的意思。

    “给你的。”林白说着话,打开药箱,拿出两个油纸卷着的糖葫芦,还有一个猪蹄膀。

    “小没良心的,这可是你第一次给我买东西!”穆贞忽的笑了。

    林白老脸一红,自己以前确实没往这些小玩意儿上想过,只想着变强,想着身边是否安全。

    “剩下的是给谁的?”穆贞接过糖葫芦和猪蹄膀,又瞅向药箱里的油纸包。

    “给秀秀的,她馋嘴的很,又不舍得花钱。”林白笑笑。

    “你别是看上她了吧?”穆贞皱眉。

    “她才多大?”林白也皱眉。

    “过两年就成年了,白大夫有意让你接手药馆,难不成秀秀就不管了?别是有意送你个童养媳吧?”穆贞言语锐利。

    “伱别胡思乱想了。”林白连连摇头。

    “是你天天胡胡乱想吧。”穆贞嘴角带笑,似乎别有深意。

    “……”林白叹了口气,道:“贞姐,我怕的很。”

    “我看你有时胆子倒大得很。”穆贞又说。

    “若是能安安稳稳,吃穿不愁,谁又愿意大着胆子做事?”林白无奈说。

    “至少在家里应该轻松点,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穆贞说。

    这是在示意不需担心她?林白看向穆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晚上给你留饭么?”穆贞笑问。

    “我得了县衙的令,晚上估计要很晚才回,你……”林白欲言又止。

    “我等你便是。”穆贞轻轻咬下一个糖葫芦,“你自去忙吧。”

    “嗯。”

    林白转过身离开,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到穆贞还在门口站着,便一语双关的问道:“贞姐,你到底看上我哪儿了?”

    “你以后就知道了。”穆贞同样一语双关。

    林白不再多问,径直往医馆赶。

    路上还在回味着与穆贞的谈话,俩人差不多算是交心了。

    她表明并无恶意,林白也表明以后不再试探。

    还能怎么办?凑活过呗。

    一到医馆,秀秀就满含期待的看着林白了,她见林白只提着药箱,便撇撇嘴,转过头去看医书了。

    “没什么大事吧?”白大夫问。

    “给人看个外伤,不算大事。晚上还让我再去一趟,说是有事。”林白没说假话。

    “那位裴姑娘不是好相与的,你莫要惹了她。刀剑无眼,也需好好小心。”白大夫很是严肃的叮嘱。

    “我知道。”

    林白放下药箱,取出糖葫芦和猪蹄膀,放到秀秀跟前。

    秀秀眼前一亮,满怀欣喜,嘴上还嘟囔,“真是的,浪费钱。”

    “你要不吃,那我吃了。”林白逗她。

    白大夫也慈祥之极的看着秀秀。

    “别别别,我吃。”秀秀嘿嘿的傻笑,拿起一个糖葫芦,把上面卷的油纸剥开,开开心心的咬下一个。

    她小脸撑的鼓鼓的,人却喜滋滋的笑,也不知是甜的还是酸的。

    “你是好人。”秀秀给出评价,把另一个糖葫芦递给林白,“外公没法吃,你吃吧。”

    “我吃过了,你吃就行。”林白笑着说。

    “那我都吃了?”秀秀偷瞄了眼白大夫,见白大夫没搭理,她更是喜不自胜,又道:“猪蹄膀晚上吃,咱俩一人一半。”

    “我不爱吃,你都吃了吧。”林白拒绝。

    “你这人还怪好嘞。”秀秀对林白越来越满意了。

    没等多久,今日裴宁干的事已传到了北城。

    人人惊叹裴宁手狠之余,却又感叹裴宁的善举。

    前几日北城百姓都要买不起粮了,今日又能平价购粮,大家都念着裴宁的好儿。

    “以霹雳手段行慈悲之举。”

    等到天擦黑,下了工,林白又收拾了药箱,准备往县衙去。

    “记住了,你早上出门给人看病就没收钱,今晚去了可别再忘了,他们又不穷。”

    秀秀啃着猪蹄,嘴边都是油,但却面容严肃的叮嘱,生怕这个家被林白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