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张远山所言,即将到来的那位女仙师地位比齐仙师还高。

    修行之人,地位尊崇应是首看修为高低,其次再看家世门第。

    而且还是专门来查问齐仙师之死的,想必实力也高过齐仙师。

    齐仙师是筑基,来者至少也是筑基,甚至在之上。

    另外就是,很大可能带有某种可以追索的法器,亦或者本身神通便能追索。

    林白想起石窟一战,那只剩半口气的齐仙师,尚且需自己和裴宁拼命……

    即便无极功修到圆满,如裴无用那般有无敌剑芒,怕也难挡术法之威。

    与裴宁并排走在路上,也不顾忌路人目光,两人商量许久,也没拿出个正经法子。

    主要还是两人对修行之人太不了解。不知其神通,则不知其威严。

    临到分开时,林白问道:“你爹提到了秀秀的娘亲,她到底去哪儿了?”

    裴宁沉默了会儿,说道:“白师姐与钟师兄驾船出海了,至今未归。”

    “求仙问道?”林白问。

    裴宁点头,旋即又说:“自古以来,驾船远行之人,就没听说有活着回来的。”

    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林白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告诉白先生的好。

    “那位女仙师一时半会来不了,咱们再看情况吧。”裴宁还是自信满满的样子,“总之,这些日子我去天琅山里找那东西,顺便打探消息。你好好待在医馆,别出去惹事。”

    “我省得。”林白应下,这也是他的打算。

    “今天让你看笑话了。”裴宁语气有些低落,挤出三分笑,“他舔了多年鞋底,也没舔出个什么。”

    “我晓得,以后我绝不舔。”

    林白了然的笑笑,又问道:“青羊派可有什么神丹妙药?能起沉疴,洗脏腑的。”

    裴宁抬头看林白,低声开口:“白先生……”

    “白先生估计熬不过今年了。”林白说。

    裴宁沉默良久,道:“仙师赐下的丹药……若无内功,怕是承受不了。而且,我也弄不到。”

    林白叹了口气,转身回返。

    匆匆三个月过去,天已入冬,一日冷过一日。

    那位女仙师始终未来,张远山父女入山,去看那石窟。

    只是没到半月,张远山便匆匆回返,却不见裴宁归来。

    青羊派大索天下,寻找童如虎,也一直没個说法。

    另外,听说北方打的愈发厉害,有个姓李和姓张的反贼,打的轰轰烈烈,已成了气候。

    不过花溪县却一如往常,甚至连个灾民都无。青羊派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朝廷还特拨了三千天兵镇守。

    自打入冬,白大夫便一日不如一日。缠绵病榻之间,显然是沉疴难返。

    林白这些日子已经住在了医馆,就跟白大夫住一个房间,方便照料看顾。

    因着如此,武功的进度倒是稍稍慢了些。

    不过自身天资不算差,贞姐丹丸之功仍显,到底是把无极功修到了第八层,且已看到了第九层的槛儿。

    至多一个月,便能圆满大成。

    从盛夏到深冬,也就半年时光,顶别人修二三十年了。

    可相较于这些,林白更希望白先生能好起来。

    这日过午,外面忽起了风,天也阴沉沉的,似要下雪。

    林白虽不怕冷,却耐不住有秀秀管着,已穿上了棉衣棉鞋。

    秀秀正在后堂煎药,只是双目无神,好似丢了魂儿一般。

    她自小就拿医书认字,看病的经验不比林白差,往日里只是想的东西少了些。不过到了现在,她也知道白先生时日无多了。

    平时她的话最多,即便手里忙着活儿,也跟林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现今却一天也说不了几句。

    林白做好饭菜,催秀秀来吃,她也只是摇头。

    往日里她是吃饭最积极的那一个,便是吃撑之后,还得摸点别的再压压。

    等到申时中,天竟已有些黑了,风声也越发喧嚣。

    医馆后堂,白大夫的卧室内。

    燃着炭火炉,药气弥漫。

    秀秀坐在床头,一手拿药碗,一手拿药勺,轻轻吹过,这才给白大夫嘴边送。

    待白大夫喝了药,秀秀又拿手绢轻轻擦了擦白大夫嘴角。

    “傻丫头,你是医家的人,当该知道:生老病死是寻常事,人人都免不了的。”白先生眼窝深陷,胡子枯干,双目浑浊,面上却有笑。

    “我知道。”秀秀点点头,想跟着笑,眼泪却下来了,又赶紧拿袖子抹抹泪。

    白大夫靠着床头被子,轻轻拍了拍秀秀的手,又看向林白,问:“这几日医患可多?”

    “比往日多一些。”林白道。

    白大夫微微点头,叮嘱道:“冬日干咳发热的人多,多备贝母,连翘,沙参之类的药物。北城人穷,不到扛不住是不来瞧病的,你得多认真些。”

    “是。”林白回。

    “那就好,那就好……”白大夫满意的笑笑,然后似又犯了瞌睡,闭目沉睡。

    林白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见北风呼啸,雪却始终不来。

    想了想,林白又去了一趟南城,见了张远山,得知裴宁还是未归。

    再向张远山求药,他却也说毫无办法。

    又过五天,这日卯时末,天又阴沉起来,格外的冷冽。

    没过多久,竟飘起了鹅毛大雪。

    花溪县位于梨花州北部,算是虞国南方稍微靠北的地方,往年虽有雪,却没这么大。

    米粥被秀秀熬的锅底冒了烟,林白只能赶她去煎药。

    没过多大会儿,忽听街上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开门一看,果是裴宁。

    已有三个多月未见,裴宁风尘仆仆,虽面带疲色,兴奋之意难掩。

    衣衫斗篷上覆着雪,她跳下马来,拍拍身上的雪,朝林白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找到东西了!

    林白挑开布帘,让她进来,然后又关上门。

    “找到了。”

    果然,一进药馆,裴宁便低声开口。

    她呼着白气,从怀中递出一本破旧薄册,又问:“那位女仙师可曾来了?”

    “没有听说。”林白摇摇头,接过那册子,随手翻了翻,便又合上。

    “你收着吧,我不方便带。”裴宁搓了搓有些红的脸蛋。

    林白点点头,把那薄册塞到书架上,与医书并在一起。

    “我还见到了九阴山的那人。”裴宁又道。

    “紫气?”林白皱眉问。

    裴宁点点头,道:“本来我是寻不到的那仙诀的,结果前方出现一缕紫气。我便大胆跟着,最后竟找到了那绢布上的地方。”

    “……”林白愈发的确定,那什么九阴山的人,就是贞姐。

    只是这么久了,她怎还没走?丹论做好了?

    她曾说离家很远,回去不方便。还说突破之期短则一两年……

    这般看来,她是打算在这里突破了。

    “伱见到她了?”林白问。

    “没有。”裴宁摇摇头,“有个黑蝉扑到我耳边说:‘骚蹄子赶紧走,别整天在这里晃来晃去,烦的很。’”

    “……”林白确定了,确实是贞姐无误。

    “那位九阴山的仙师对我没什么恶意。”裴宁低声推断,“但她说我骚蹄子,我觉得她可能长的不太……”

    林白立即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