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皓十二年,春去秋来。

张武的生活平平淡淡,种种花,养养草,五千两银子,只要不奢侈消费,足够一个普通人花很久。

大疫不过三载,在时间的冲刷下,疾疠渐渐消失在人们视野中,民间终于恢复生机,百业待兴,城门口也不再限制百姓出入。

瘟疫过后,朝廷统计,死亡人口四百余万,白骨蔽平原,民众死绝的空城有一百多座,人口锐减比当年蛮族入侵还可怕。

便连景皓帝都染过疫病,弄得朝野震荡,人心惶惶。

如今虽已治愈,身体却是日渐消瘦,落下病根,隔三差五抱恙。

宫中太医轮番上阵,全都束手无策。

伏魔天王亦被请入宫中为皇帝诊断,若能治愈,修庙十座,为佛贴金百万两。

但经过一番问诊,释伏魔对皇帝的病症也讲不出缘由。

即便他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也是没有能力医治的。

离开皇宫时,伏魔天王堂堂魁伟男子,少林下一代护道者,竟哭得撕心裂肺,仰天嚎涕“愧对我佛”,看得宫中禁卫目瞪口呆。

不出几日便有文坛大德著书立说,称赞伏魔天王忠义无双,以陛下为佛,因不能治愈皇帝而愧疚大哭,当为世间大教之楷模。

民间说书人亦是跟风,改编出各种大光头行侠仗义的故事,使得伏魔天王名扬天下。

以前他的名声只在江湖和朝堂上响亮,民间百姓无从知晓他这号人,毕竟释伏魔没做过什么太出名的事情。

而今一下子万民敬仰,天下皆知,成了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热门人物。

在刑部坐班的“赵鲲鹏”听闻此事,足足呆滞了一个时辰。

不出半月便接到吏部公文,莫名其妙官升三级,从八品提牢主事,一跃变成刑部的五品员外郎。

世上知道真相的,张武算一个。

面孔抽搐不已说道:

“你丫哪是心疼皇帝,摆明了舍不得那一百万两银子。”

“阿弥陀佛。”

院子药田里,释伏魔恢复和尚妆容,帮着浇水,放下桶双手合十说道:

“张施主你休想污蔑本僧,我明明就是为了皇帝。”

张武失笑,把种一茬死一茬的普通药材挖出来丢掉,称赞道:

“天牢果然没有白待,十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忍住说真话的表达欲,你可以成佛了。”

释伏魔不置可否,从井里打了水,夏季燥热,忍不住用手捞水喝了一口,登时愣神说道:

“你这水有些不对。”

“很甜吧?”

张武把一株从南方移栽过来的高大橘子树,埋入黑土地深坑中,满意说道:

“我这井里的水,都是我一次次跳井,勘探地脉,打通地下河流,从白龙山引下来的山泉水,这两年什么都没干,光修建这条井道了。”

种橘子树,可以把橘子晾干,弄成一味很重要的药物“陈皮”。

正所谓一两陈皮一两金,百年陈皮赛黄金,现代只有在拍卖会上才能买到百年陈皮。

至于千年陈皮,只要没腐烂,保存得当,那是神药。

释伏魔拎着桶过来,把橘子树浇了,望着已种满各种药物的几块田,愣愣说道:

“你不会真想打造个灵药园吧?”

“是有这个打算。”张武点头。

释伏魔连连摇头吐槽道:

“你又不能长生不死,也不开宗立派,不搞传承,种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张武一怔,面色如常说:

“修炼需要灵药,能自己准备最好不过,养花种草还能修身养性,说不准哪天我突然开悟,真成了佛。”

“我看你是白费力。”

释伏魔再去井边打水,好心劝道:

“萧家老祖那样的无上宗师,从不打斗,也只能活二百多年,我们的寿命,相对于植物,千年灵药,不过昙花一现,你现在搞得好,将来都得给别人做嫁衣。”

“以后谁知道呢,先种了再说吧。”

张武打着马虎眼,勤劳栽种各种百年药物。

经过这两年研究,还有唐展送来的药物属性书籍,他已对这些药了然于胸。

改变温度、气候,对他来讲没什么难度,只不过每一块药田,都得精心布置一个小的风水格局。

喜阳的,喜阴的,分别处理,搭棚子,摆铜镜,挖水池,各种手段。

这院子也被他布置了风水法阵,鬼打墙,恶煞阵,地狱葬龙格局,比刘苍山布置的郡守府更凶恶。

即便萧景尘亲临,没有一年时间也破不开。

两人忙碌一阵,已是夕阳西下,释伏魔心里憋着事,终于在迟疑中开口问道:

“你最近关注朝政局势了吗?”

张武摇头:“没怎么关注。”

释伏魔叹息说道:

“最近镇抚司不知怎么了,校尉们在街面上作威作福,为祸百姓,密探们监察天下,胡乱上报,执法队的缇骑们烂用权利,许多大臣都被抓入昭狱,勒索巨额财物,能走出来的十不足一。”

见张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释伏魔沉声说道:

“官吏之间有风声,称镇国公马六权势滔天,比当年的三大阁老还要猖獗,更有人秘密上奏弹劾马六,称他有不轨之心。”

“哦?”张武蹙眉问道:“皇帝怎么说?”

“萧景皓没有表态,只说马六忠君爱国,绝不会行谋反之事。”

释伏魔忧心忡忡说道:

“你再不劝劝你六叔,让他管一管镇抚司,照此下去,我看你们叔侄俩迟早要起祸端。”

张武不以为意笑道:

“你想多了,我六叔义薄云天,心系天下,能起什么祸端?”

释伏魔严肃到眉心拧成一团。

“这天下姓萧,莫非你们叔侄俩想与萧家的老大老二磕一下?”

“磕是必须磕的,不磕一次,怎么知道谁是大小王?”

“什么大小王?”

释伏魔疑惑,听不懂张武在说什么,只是无奈劝道:

“这天下才太平没多久,就不能让大家安心几年吗?”

张武依旧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背负双手,目视南方,高深莫测问道:

“你说。”

“有什么办法能把老四这条毒蛇……”

“引出来弄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