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ˇ 飞蜕扑火
云昭咬着东华宫秘制小糕点 , 只觉没澡没味 。
怪惜不得劲 , 心中仿佛空落落的 , 细究 , 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
这几日都没有什么新鲜事 , 很无趣 。
她托腮望着窗外 , 大半天 , 也不见日影移动一二寸 。
大宫女经过回廊 , 压低了声线 , 拉着相熟的侍卫长考赵耳语 :“ 云姑娘神情着实冷倦 , 怕是寂寞得紧 。“
考赵摆手 :“ 这种话 , 日后可莴要再说 , 殿下听到可不得了 “
大宫女幽幽叹了口气 :“ 忘了自己思念着谁 , 这滋味 , 愚也不好受 。“
考赵牙疼 :“ 让你少看些话本 ! “
这二人声音压得极低 , 不曾想云昭强化过五感 , 听得清晰分明 。
云陀 : …
她才没有思念那个鬼 !
那么讨嫌的鬼 , 有什么好想的 。 他不在 , 她才省心 。
用过午膳 , 晏南天回来了 。
这几日又要应付群臣 , 又要在皇帝面前演戏 , 他颇有几分心力交痱 。
面色苍白了些 , 眼睦倒是亮 。
遥遥见到云昭坐在窗畔 , 他三步并两步越过中庭 , 踏入寝殿 , 把草拟好的下一轮祭祀名单拿给她看 。
云昭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 懒懒接过来 , 虚着视线 , 匆匆扫过一遍 。
她拿眸警他 : “ 怎么连方香君都没有 ? 你这人选不行啊 。“
晋南天 :“......“
他扶额道 :“ 要玩这么大 7“
“ 不然呢 。“ 云昭无语 ,“ 这么好的机会 , 当然要把我的宿敌们一波带走 。 嗒 , 谢家那个 , 赵家那个 , 王家那个 , 就平日跟方香君冶一块的 , 还有她们的联姻对象 , 通晋南天 :“......“
这是动了半个朝堂的宝贝命根子 。
云昭冷眼警他 : “ 晏南天 ,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
她拈起手指 , 敲了敲那份名录 。
“ 弄这个不就是为了得罪人 ? 着紧的人你不动 , 动些阿猫阿狗有什么意思 2“
晏南天拙了拿双眉 , 深吸一口气 :“......
能这么理直气壮公报私仇的 , 世间也就只有这个小魔王了 。
他苦笑着接了描额心 , 温声向她解释 : “ 上来就动这等权贵 , 我怕父皇起疑 。
云昭蛮不讲理 :“ 让你写 , 你就写 。 怎么 , 你不敢 7“
晏南天叹气 :“...... 有何不敢 。“
他扶膝起身 , 取来金墨 , 挽起广袖 , 磨墨 , 蘸笔 。
云昭忽地笑了笑 , 从笔架子上取下另一支鹳笔 , 放在指间 , 左转一下 , 右转一下 。
总不如标人行云流水 。
“ 咧 。 “ 笔掉了 。
她很不高兴 , 把笔尖放到墨砌里沾了沾 , 在案桌上乱写乱画 。
晏南天拿她没辙 , 把手里的名录挪远了些 , 以免被污染 。
他在名单上添加了一行沉甸甸的名字 。
拿在手里 , 重如泰山 。
云昭扯过名录扫一眼 , 还算满意 :“ 行了 , 找个机会把名册 「 不小心 「 泄露出去吧 “
晏南天 : 77
他只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 。
这一招 , 拉人下水不说 , 进可攻 , 退可守 , 相当阴险 。
晏南天唇角微抽 , 表情复杂 :“ 云小昭 , 你哪学来的这些 。“
云昭眯着眼笑 。
还能是哪学来的 。
她看了那个家伙在北天的发迹史 。 那家伙 , 隐姓埋名潜到敌方阵营 , 借刀杀人 , 驱虎吞狼 , 种种手段用得是炉火纯青 。
她这个人 , 很会举一反三 。
她弯起眉眼 , 一脸得色 :“ 话本子 1“
晏南天 :“ 什么话本子 ?“
“ 人皇传 。 “ 云昭无辜地眨了眨眼 ,“ 你连这都没看过 7“
晏南天默默拾住掌心 , 垂眸轻笑 :“ 哦 , 没看 。“
云昭笑吟吟 :“ 我回头找给你看 ! “
晏南天微笑婉拒 :“ 最近忙 , 再说 。“
“ 唰 “
她愉快地拈起鹤笔 ,“ 呼喉 “ 一转 。
忘了方才蘸过墨 ,“ 咳 “ 一声 , 往晏南天脸上斜斜甩了一串墨点子 。
云昭 :“ 噗哈哈哈 1 “
晏南天 :“......“
深吸一口气 , 起身 , 忍气吞声去换洗 。
下一次祭祀在三日后 。
名单泄露 , 各家高门权贵关上府门都开始
发疯 。
好几位考臣脸上都给挠出了血印子一一叫你反对陛下的事 , 这下可好 , 要被杀鸡做猴 。
方考丞相顾不上避忌 , 私下邀了大都尉秦真见面 。
“ 开门见山吧 , 秦考弟 。 “ 方渐遗额角贴上了膏药片 , 一脸病蔫蔫 ,“ 你说 , 六殿下此举 , 究竟是为了铁血镇压一切反对的声音 , 还是逼我等站队啊 ?7“
秦真轻轻拂着茶叶沫 , 沉默不语 。
半陌 , 缓声开口 :“ 难说 。“
视线相对 。
一个文臣之首 , 一个掌握京都防卫 , 能走到这个位置 , 谁不是人精 。
方渐遗冷笑 : “ 他倒是进可攻退可守 , 总不能我等冲锋陷阵 。“
秦大都尉叹了口气 , 放下手中的杯盖 : “ 失火一案疑点重重 , 我这边也是焦头烂额分心乏术 , 许多事情不大顾得上 “
目光交换 , 方渐遗缓缓点了下头 。
两个大倡达成一致 , 京都立时流言又起 。
这一回的流言更不简单了 。
一件件史实 , 一个个证据都血淋淋摊在光天化日之下 , 百姓第一次撕开那层被模糊美化过的面纱 , 亲眼见证三干年为建通天塔而造就的累累血案 。
人都是这样 , 听闻灾难消息 , 无论死去多少人 , 那也只是个数字而已 , 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
除非刀子割到身上 , 或者将要割到身上 。
血腥的历史被彻底揭露 , 恐怖的流言肆意泛滥一一所有人都将成为祭品 , 血祭通天塔 !
是 , 通天塔是能建成 , 可是那滔天的功业 , 又和死掉的祭品有什么关系呢 ?
原本想要镇压流言的几位禁军统领很快也收到了消息 , 得知自家亲眷已经上了死亡名单 。
这还镇压个鬼 ! 闸吧 , 闹吧 ! 闵越大越好 !
一时之间 , 民怨沸腾 , 积毁之声犹如巨浪 , 一浪一浪直掀九重山 。
京都横平竖直的坊道 , 处处堵得水泄不通 。
晏南天成了风口浪尖第一人 。
他熬得眼底发青 , 双眸血丝密布 , 脸色惨白如霜 。
皇帝见着他 , 冷不丁也吓了一跳 , 一时分不清行将就木的究竟是哪一个 。
“ 你 …... 辛苦了 “
外头抗议声浪有多大 , 皇帝自然也清楚 。
终究是这个儿子替他扫下了所有 。
晏南天神色恨恨 :“ 父皇 , 儿子已经查到 , 从中作梗的就是那几个人 。 儿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 将他们家中之人送上祭祀名册 , 以傲效尤 。“
皇帝已然没有心力在乎这点小事 , 摆摆手 :“ 只管去办 。“
思忏片刻 , 费力地探出手 , 示意晏南天走近 , 拍了拍他的肩 。
“ 你呀 , 杀鸡傲猴也好 , 拉拢人心也罢 …...“
眼看晏南天被吓了一跳 , 想跋 , 皇帝及时捏住他的肩膀 。
“ 胺都不在意 !“
晏南天额角逼出汗意 , 讷讷不敢言 。
皇帝全然看透了这个儿子 : “ 把祭祀办好 , 胺复你储君之位 。 办不好 , 胺拿你是问 1 “
“ 儿臣定当尽心竭力 …...“
皇帝打断 : “ 不用说那些废话 。“
晏南天讪讪 :“ 是 。“
皇帝又拍了拍他 , 话起家常 :“ 为了小云昭 , 你把侧妃打发那么远 , 她可是怀着身孕 1“
晏南天苦笑 :“ 儿子可不敢让阿春知道 。“
皇帝一脸嫌弃 , 摆摆手 , 示意他滚蛋 , 别碍眼 。
真没出息 !
晏家的男人 , 何时被女人如此拿捏 。
晏南天低头倒退 , 退过殿榜 , 眼普里的怯懦之色缓缓消散 。
父皇不提 , 他都差点儿忘了那活尸 。
返回东华宫的路上 , 偏头多问了心腹一句 :“ 别苑如何 7“
心腹禀道 :“ 一切正常 。 孕妇已安排妥当 。“
“ 好 。“
晏南天眯眸 , 望向远方 。
踏入东华宫 , 晏南天一眼就看见云昭坐在璀璨灯火下 , 好看得会发光 。
心脏无端塌陷了一片 。
他想 , 为了她 , 计划可以改一改 , 到时候不伤云满稿 , 囚着便是了 。
云昭笑吟吟地问 :“ 怎么样 , 整个京都都闹翻了吧 ! “
“ 嗅 , 翻天了 。 “ 晏南天装模作样叹气 , “ 全翻我头上 。“
云陀幸灾乐祸地笑 。
天还未亮 , 晏南天便领了禁军 , 照着名册开始抓人 。
整个京中鸡飞狗跳 , 乱成了一锅粥 。
云昭趁乱前往云府
。
晏南天自然不会让她与湘阳夫人说上话 。
远远地 , 云昭看着阿娓与叔伯婶娘们随东华宫的侍卫悄然离开云山 , 登上前往江东的大船 。
大船悠悠驶出河道 。
遥望那只船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 云昭紧攘了许久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 。
总算把阿娘送出了这个注定不会太平的夜晚 。
夜幕已深 , 京中仍然灯火通明 , 整个城里挤满了百姓 。
这么多人 , 却不热闸 。 每个人都铁青着脸 , 空气沉闷 , 令人窒息 。
维持秩序的禁军脸色也一个比一个难看 。
晏南天出现时 , 有人向他扔了烂果子和烂菜叶 。
他只笑笑 , 竖手示意不必理会 。
拾手弹掉肩上的菜叶 , 他继续往前走 , 踏着遍地沉窒 , 一步一步行向通天塔 。
在他身后 , 禁军押送着长长一队 「 祭品 “。
越靠近通天塔 , 气氛便越是剑拔弩张 。
人群中 , 一双又一双含着泪光和精光的眼睛 , 紧紧盯住队伍中的家眷 。
空气中的火 - 药 - 味越来越浓 , 声音却消失了 , 沉默蔓延 。
压抑到了极致 , 只待引爆 。
通天塔门开启的金属轰鸣声仿佛掷杯之信 。
人群里跳出了第一个勇士 。
他提着菜刀冲了上去 , 迎着塔中透出来的金红光线 , 仿佛一只扑火的蛾 。
“ 以人为祭 , 天地不容 ! “
本该出手阻拦的禁军一时都 “ 愣 “ 在原地 。
“ 以人为祭 , 天地不容 ! “
又有人跳了出来 , 追随消失在塔下的背影冲向那座塔 。
飞蛾扑火 , 前仆后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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