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棠红唇微扬,唇角弧度讥诮。

“夜半三更,自缢身亡,竟没有任何人察觉异常。我看最先该怀疑的,是这院中的人!”

叶诗娴正要说什么,就见张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此话不无道理。虽说留下了那封血书,但也不能说是‘铁证’,毕竟这种东西只要有心,别说一封,便是十封也写得。”

叶诗娴顿时急了:“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那血书上清清楚楚写了叶初棠的名字,不是因为她还能是谁?!”

张谦拧眉,声音肃然:“从前的案子里,也不是没有假作遗书的情况发生,这并不罕见。既然是你报的官,想来也是想将此事查个清楚的,怎能如此草率决断?”

叶诗娴哑然,一口血堵在胸口。

哪里是她想报官!分明是叶初棠胁迫!

早就料到官府的人一旦介入,这件事就会变得麻烦无比,果然如此!

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张谦的视线在屋内搜罗一圈:“高氏昨日饮食可有异常?”

小丫鬟战战兢兢回话:“没、没有……夫人昨晚上用了晚膳后不久就回房休息了。”

叶初棠看向张谦:“大人,我想查探一下高氏的尸身。”

叶诗娴立刻尖声反对:“你敢!”

张谦也有些犹豫:“这、这不太合适吧?”

高氏死状凄惨,寻常人看了必定难以承受,更何况叶初棠可能还和她的死有关。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叶初棠道:“张大人放心,我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想看一看。我略懂医术,从前也做过验尸的事。”

张谦这才想起叶初棠的那些传闻。

这个从江陵归来的少女,正是靠着一手好医术,养活了几个弟妹,将他们重新带回京城!

叶诗娴却是怎么都不肯的,她神色有了几分狰狞:“谁知道你要对我娘亲做什么!今天我就是死在这,你也别想碰她一下!”

张谦左右为难。

叶初棠主动让步:“那,我想问这位几个问题,总可以吧?”

她说着,指向了一旁负责验尸的仵作。

张谦松口气,这样就好办多了:“可以。”

叶初棠看向那人,问道:“我看高氏脖颈上的缢沟,似乎有挣扎痕迹?”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匆匆一撇,虽未能上前仔细查看,但还是瞧见了点。

仵作一愣:“好像、好像是有点红痕……只是那痕迹很浅,许是自缢时摩擦所致也未可知。”

叶初棠又问:“那她的指缝中可有血迹?”

仵作摇头:“并无,只左手食指划了一道口子,沾染了些许血迹。不过……”

他皱了皱眉:“许是她写血书的时候太过用力,指甲也劈了。”

叶初棠眯了眯眼:“只那寥寥数字,也会这般?”

屋内寂静了一瞬。

张谦神色一变:“你方才怎么没说?”

仵作也意识到自己失职,额头直冒汗:“大人赎罪!小的疏忽了!”

张谦没说话,再次来到高氏的尸身旁,拿起了她上吊的白娟。

因为高氏的手上有血,所以这上面也沾染了痕迹,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很快,张谦从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中,看到了一道勾丝。

经过对比,他终于确认,这就是高氏留下的痕迹!

“她死前应该剧烈挣扎过,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张谦一字一句,脸色冷沉,再次看向那被问话的丫鬟。

“你再说一遍,昨夜当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一声沉喝,几乎压得那丫鬟抬不起头,脸色煞白如鬼。

她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哭着喊道:“大人!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昨天、昨天也不知怎的,奴婢特别困倦,就睡过去了,醒来就发现夫人出了事儿,奴婢有错!可、可奴婢确实不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啊!”

叶诗娴从张谦检查到那白布上的勾丝的那一刻,就僵在了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丫鬟跪着爬到了叶诗娴身旁,拉住了她的衣角,苦苦哀求:“小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一时疏忽是有错,可奴婢绝对没有害夫人啊!”

叶诗娴似乎这才回神,一脚踹在了她的衣角,恨声骂道:“贱婢!若昨夜你多注意些,也不会察觉不到娘亲出事!许是她中途后悔,想活下来也未可知,却因为你这贱婢殒了命!”

丫鬟被踹得倒在地上,满脸是泪。

叶诗娴似乎还不解气,要上去继续打,芍药忙将她拦下:“小姐!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您千万保重身体啊!为了这么个贱人伤了自己可不好了!”

她说着,又自己上前,狠狠扇了那丫鬟一耳光。

“早知道你这般偷懒,当初就该把你发卖出去!”

“行了。”

张谦冷声开口,

“案子还没定,如此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芍药打了个颤,这才收敛了,退回叶诗娴身边。

叶诗娴再不说话,只不停掉眼泪。

叶云风轻嗤一声:“早不困晚不困,偏偏高氏出事的时候困,还睡得那么死,还真是巧啊

。”

张谦冲着那丫鬟问道:“你昨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那丫鬟抽抽噎噎:“奴、奴婢和其他人吃的都是一样的啊……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起来,怯生生道:“还、还有一样……夫人下午的时候,泡了一壶花茶,但只喝了两口,便没再喝了。我、奴婢后来干活的时候有些口渴,便在夫人说把那花茶撤掉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

她不断磕头,砰砰作响:“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只听说那花茶十分昂贵,是稀罕物,便一时生了贪心,暗暗偷喝了。奴婢知错!”

张谦冷声问道:“什么花茶?”

丫鬟哭着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是慕容公子送来的,听闻一两就要白银百两,十分金贵,所、所以我……”

叶初棠目光极淡地从她身上掠过,最终停留在叶诗娴身上,这才缓声问道:

“那壶花茶,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