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当真精彩。

哪怕是今天特意来看热闹的那些人,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叶诗娴居然怀孕了!这下,慕容晔是彻底走不掉了。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传来一声调侃:

“哎!咱们都赶紧让让!别耽误慕容公子进去!”

如果现在死了能让这一切停下,慕容晔想,他是愿意去死的。

这种犹如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巨大耻辱感,迅速将他吞噬。

他以前的人生顺利过了头,以至于当一连串的打击出现,他直接懵了。

可他知道,现在无论他是走是留,他都永远成了一个笑话!

其他人当然不会在意他怎么想,反而都十分体贴,一呼百应,还真的迅速让出了一条路来,容他通过。

终于,慕容晔僵硬着转动身子。

这时候,他终于能一眼看清里面的场面了。

叶诗娴瘫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下的衣裙已经被大量的鲜血濡湿。

慕容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直到来到跟前,距离叶诗娴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这令他骤然想起,高氏就是被叶诗娴亲手吊死的,这像是死人味儿。

慕容晔无法自控地弯腰呕吐起来。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混乱,赵成荫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与轻蔑之色。

他和慕容阳同朝为官,也不止一次见过慕容晔,从前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对慕容晔总是极尽夸赞,可慕容晔今日的表现,却让人看出,他骨子里不过是个懦弱无能之辈。

叶诗娴杀了人是罪无可恕,可慕容晔与她情分不同,来了这里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跑?

要不是叶诗娴出了这档子事儿,只怕他都不会靠近一步!

赵成荫挥了下手:“立刻带她下去医治。”

叶诗娴犯下的错,左右逃不过一个死,但她不能这时候死在这。

那老郎中连连应声,又摇头长叹:“大人,老夫只能勉力一治,若她运气好,许是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可那孩子……是铁定保不住了。”

赵成荫道:“你尽力便是。”

一众人等手忙脚乱将叶诗娴抬走了,场中只剩下一片狼藉。

慕容晔没有去看,一手扶着膝盖,吐了个昏天黑地。

周围嘈乱的声音渐渐消散——闹了这么一出,案子今天肯定是审不完的了。

众人渐渐散去,离开的时候还时不时回头张望,脸上满是惊叹感慨。

这可真是京城近日来最大的一件八卦了!

“要我说,那叶诗娴还不如不救,就这么死了算了!”

“就是!我要是她,真是没脸活了!”

“啧,谁能想到,表面看起来文静温柔,内地里却做出这样的丑事来!”

“她连自己亲娘都杀得,还有什么做不得?”

那些或远或近的议论声,不断刺入慕容晔的耳中。

终于,他恢复了神智,虚晃着直起了身。

看着不远处滴落的血迹,他仍旧心头发悸。

就在这时,他终于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走。

——叶初棠。

他扯了扯嘴角:

“现在,你满意了?”

叶初棠掸了掸衣服,轻轻摇头。

“慕容公子,看来你的确对我成见颇深。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并非我所能掌控的。”

这也是真话,她的确没料到叶诗娴居然已经有了身孕,今日她情绪激愤,孩子()

是绝计保不住了。

慕容晔满脸嘲讽:“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看她、看我的笑话的吗!?”

叶初棠眸色很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

“我是来为高氏收尸的。”

慕容晔浑身一僵,这瞬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尸身已经在义庄停放了七天,算来,今天正是她的头七。”

只可惜,她唯一的女儿,不会为她送行了。

叶诗娴自己都生死难料,哪里还顾得上高氏?

不只是她,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只怕高氏生前也不会料到,最后为她筹办丧事的,竟会是她曾经最看不上、最厌恶的叶初棠!

“好歹亲戚一场。”叶初棠道。

慕容晔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一道凄厉的喊声忽然从屋内传出,似乎是叶诗娴醒来了,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慕容晔浑身抖了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叶初棠看着他,眉梢极轻地扬了一下。

她真诚道:

“看来是该说一句:节哀啊。”

……

这天发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成为了整个京城的饭后谈资。

所有人都震惊于叶诗娴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深深唾弃她未曾明媒正娶便怀了身孕,真真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尽!

连带着慕容府,也跟着蒙羞。

慕容晔在祠堂跪了一晚上。

叶初棠算是洗清了冤屈,后来又有人传出,说她特意在衙门等了

许久,找到了顺天府知府求情,愿意为高氏料理最后的后事。

之前那些曾骂过她的人越发歉疚。

不过叶初棠对这些并不在意。

两天后,她又一次去了衙门,这次是为了见叶诗娴。

叶诗娴被关在牢里,因着刚刚小产,身子极为虚弱。

叶初棠见到她的时候,差点没认出那个倚靠在墙角,一身狼狈的女囚,竟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叶家大小姐。

叶诗娴原本闭着眼,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双眼无神,好一会儿才聚焦,认出了站在牢房门口的人。

深切幽怨的恨意铺天盖地涌上心头,令叶诗娴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你!你还敢来!”

叶诗娴声音沙哑,加上她此时的疯癫模样,当真和厉鬼无异。

只是她现在甚至已经连起身都做不到了,只能疯狂捶打冰冷坚硬的破床板。

叶初棠静静看着她。

“二婶的丧事我已经办完了。”

叶诗娴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在此之前,她昏昏沉沉,根本没人和她说这些。

叶初棠淡淡笑了笑。

“你放心,她从前虽多苛待于我,但毕竟死者为大。”

“对了,我没有将她和明泽合葬,而是葬在了城东,省得明泽地下见了她,知晓是你杀了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叶初棠眸底似泛起冷冽清霜。

她淡道:

“举手之劳,便不必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