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过来!蠢大个儿!走开!”

    几个破皮无赖无赖里边儿,那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一边叫唤着,一边被熊一般的石头轻轻松松提起来,举到半空,啪啪啪几巴掌扇在身上。

    “啊啊啊!!!”

    刺耳的哭嚎声响彻,吓得另外几个泼皮无赖脸色发白,浑身战栗!

    “好了,下一个。”见打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伍刚才开口。

    “好嘞老爹!”石头一点头,提起手中的男人,往门外一扔,重重砸在雪地里!

    紧接着,在那些破皮无赖如小鸡仔一般惊恐无助的目光中,一个个被石头提起来,一通痛揍!

    屋子里边儿,风雪怒嚎,惨叫连连。

    没多一会儿,一条条人影儿鼻青脸肿,好似破布娃娃了一般被丢了出来。

    最后强忍疼痛,在雪地里连滚带爬,一路叫唤着什么闹鬼了,闹鬼了,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去。

    屋里,石头拍了拍手,站在伍刚面前,傻乎乎地笑。

    他揍那几个泼皮无赖,倒不是因为识破了他们的谎话,也不是因为愤怒或者其他。

    只是老爹叫他揍,他就揍了。

    当然,这还是留了九成九分力气的,要不然那几个破皮无赖的身子骨儿,怕是早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

    ——伍刚自个儿也不想石头摊上人命案子。

    但死罪免了,活罪可是难逃。

    那几个破皮无赖,筋骨都伤透了,不在床上躺个百十来天,别想下床。

    “老爹,俺就知道你没死!他们都是骗俺们的!嘿嘿嘿!”石头摸着后脑勺,像个孩子一般傻笑。

    伍刚见他这幅模样,长叹了口气,摇头:“石头,他们讲的所有事儿都是假的,就一样是真的,老爹……真死了。”

    那一瞬间,石头憨厚的脸上,垮了下来。

    沮丧着脸。

    “哭什么?!”

    伍刚大声一吼,立刻把石头眼里的泪水吓了回去,“一船十六个人都没了,老爹还能回来见你最后一面,足够了!站起来!别苦着脸!”

    石头立刻站起来,像个小孩儿一样乖乖立正,脸上憋着不哭。

    “老爹要走了,但你这个样子,老爹放心不下,所以给你找个去处。”

    说罢,他身子向旁边儿一侧,余琛走了进来。

    见了陌生的余琛,那石头傻大个儿看向伍刚:“老爹,这个也要揍吗?”

    “揍你个鬼!”

    伍刚没好气得一巴掌拍他肚子上:“这是恩公!正是因为有他,老爹才能来见你最后一面!以后你就跟着他,听他的,他说的话,就相当于老爹说的话!”

    听罢,虽然这石头傻乎乎的,但还是分得清好赖,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余琛面前,提头便叩!

    哐哐三个响头后,才说:“多谢恩公,多谢恩公,让俺们能见老爹最后一面!”

    余琛见状,赶忙摆了摆手,让他起来。

    然后又看向伍刚。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望着人高马大的石头,那冷硬如石头般的脸上闪过一缕不舍之色,向余琛躬身一礼后,褪去纸人之身,走进了度人经里,轮回去了。

    余琛也嘱咐石头收拾收拾东西,自个儿明儿再来接他。

    就转身出门离开了。

    风雪里,他听闻那小小的屋子里,有牛高马大的憨厚汉子低低的抽泣声,迷茫又悲伤。

    “石头以后就没有爹了……石头以后就一个人了……”

    叹了口气,余琛不忍再听,走远了。

    伍刚的遗愿完成,度人经金光大放之间,又扔出一枚湛蓝色的珠子,除了颜色不一样以外,和先前那“坐火”珠一模一样。

    唤作“避水”。

    漆黑的夜里,余琛继续前行。

    前往第三桩遗愿的去处。

    除了伍刚和林旗以外,第三条鬼魂叫做黄烽,名儿倒是大气磅礴,可人确实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胖子。

    没什么太多值得说道的。

    是个孤儿,爹娘在他出生后没两年就出海捕鱼遭遇风浪,再也没回来。

    黄烽就吃百家饭长大,后来也干了捕鱼人的行当。

    非要说的话,就是他有个青梅竹马,是个叫梅子的姑娘,不算很漂亮,到温柔贤惠,乖巧懂事儿。

    梅子也是个孤儿,她爹娘和黄烽爹娘一条船上丧命的。

    意外发生后,俩小孩儿无依无靠,相互依偎,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私定终身。

    黄烽是捕鱼的,梅子是织布的,也是门当户对。

    眼看年纪不小了,黄烽便打算跑完这趟攒够了钱,就迎娶梅子过门儿。

    可谁能想到,这一去就是永别。

    回来时,黄烽已是一具干枯的尸首。

    见到尸首时,梅子脸色唰一下就白了,哭得梨花带雨,最后直接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而黄烽的鬼魂,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的遗愿,就是告诉梅子,让她忘了他,好好活下去。

    余琛循着黄烽的记忆,朝梅子的住处走去。

    这是一个狭窄的巷子。

    打开那扇黄烽熟悉的木门,走进小院儿里,推门而入。

    无论是黄烽还是余琛,都傻了眼。

    只看那横梁之上,垂下来一缕白绫。

    一身穿嫁衣的妙龄女子,挂在上边儿,早已没了呼吸。

    自缢而亡。

    她没等到她的郎君归来,便也不想呆这世上了,穿上嫁衣,随他去了。

    尸首下边儿,一道凄美地嫁衣鬼魂,静静地立在那里。

    黄烽愣了,良久才叹息一声,“梅子,你这是……何苦?”

    与此同时,余琛手中度人经上,灰字浮现。

    【八品凡愿】

    【所爱隔生死】

    【时限∶三日】

    【事毕有赏】

    正是那梅子姑娘的遗愿。

    哪怕死,他也要与黄烽完婚。

    在余琛眼前,两道鬼魂,相互凝望,最后紧紧相拥。

    他大手一招,两道鬼魂,一同被摄入度人经里。

    而后,黄泉河畔,两道身影,身着红袍,十指紧扣。

    看那男子,衣冠楚楚,幸福洋溢;看那女子,凤冠霞帔,霞飞双颊,娇艳欲滴。

    手牵着手,一同踏上那黄泉之舟。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满堂宾客,没有美酒佳肴,只有一个个阴气森森的鬼物,目送那黄泉之舟,驶向彼岸,踏上轮回。

    一场荒唐的阴间婚事儿,悄然落幕。

    余琛转身,离开度人经,回了万家陵上,沉默久久。

    最后还是只能道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梅子自缢而亡,黄烽的遗愿失败,没得任何奖励。

    但梅子的与黄烽成婚的遗愿完成,度人经再抛出一枚漆黑珠子,唤作“除毒”。

    这死桩遗愿,彻底了结。

    三枚灵珠,落在余琛手里。

    红珠“坐火”,百火不焚

    蓝珠“避水”,入水不溺。

    黑珠“除毒”,万毒不侵。

    三枚防御性的法器,被余琛扔进芥子须弥袋里,倒头就睡。

    直到第二天清晨,晨光破晓。

    方才爬起来,吃了早饭后,下了山去,前往百世城区。

    伍刚的屋子里边儿,石头收拾好了行囊,等在门外风雪里。

    见余琛来了,又是磕头跪拜,称呼恩公。

    余琛见他脸色泛白,肚子咕咕,便带上他去了一家酒楼,点上一大桌子菜。

    石头看着这些琳琅佳肴,眼神渴望中带着几分拘谨,不敢动筷子。

    直到余琛喊他吃,方才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没多一会儿,就将桌上佳肴吃了个干干净净,方才反应过来,怯怯问余琛这些菜是不是很贵。

    余琛笑了笑,直说无妨,但石头要帮他打理万家陵的陵园。

    石头一口答应。

    结了账,余琛带着石头,准备上山。

    走出酒楼,却发现港口那边儿,好多人搁那儿围着。

    其中竟还有熟人儿。

    ——杨清风。

    这位监地司的二等执事,和一众监地司吏目一同,在人群当中。

    余琛眉头一皱,走向人群,来到杨清风身边儿,开口招呼了声。

    杨清风回头,见是余琛,那紧锁的眉头方才勉强舒展了几分,开口道:“是余琛小兄弟啊,这位是?”

    “他叫石头,先前青浣走了后,万家陵不是缺个杂役吗,我就寻思着让他顶上。”

    杨清风点了点头,敷衍两句,显然心思不在石头身上。

    “杨执事,这是怎么回事儿?”

    余琛指了指人群中央。

    那儿是港口,一艘庞大的船停靠在上面,黑船灰帆,印着官府的标志。

    杨清风看了看周围,叹了口气,才小声讲了来龙去脉。

    且说啊,这船的确是官府的,不止是官府的,还就是监地司的。

    ——先前幽灵鬼船事件,兴盛号十六条人命无一生还。

    死得还那么诡异,自然引起监地司注意。

    于是,监地司两名灵相境的主事带领三十多名吏目,驾船出海,要去看看那所谓的幽灵鬼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昨儿走的,今儿回的。

    走的时候是活的,回来的时候是死的。

    ——其中一名主事驾驭着船,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带着满船的尸首,回到港口。

    然后,如同一声倒下去,浑身皮肉干瘪,气血枯竭,没了声息。

    杨清风等人接到消息,立刻赶来。

    看到的就是三十多具干枯的尸首,横七竖八。

    同那兴盛号的船员一样,仿佛几天之内,被夺去了生机寿元,衰老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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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