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齐俗训》所载,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

    所谓四民之分,到了今天已经不能适用于国朝的发展。

    历经数年的调整,国朝现如今对于人才的划分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更为详细的分类。

    如工学这一类,其中最顶尖的大匠师官爵等同正五品员工部郎中衔,并可在立下大功后,官至三品,爵封县伯。

    数术之学也已经在科举中占据重要地位,元祐十二年冬,朝廷下旨户部官员必须精通数术,凡与财赋之事有关之职务,非有数术之学者不可为。

    军中、地方、关口市舶司等重要职务,在正常科举之外,还需有一场专攻数术的考核,合格之人才可任之。

    便是前往市舶司负责监察的太监,都得进行一场数术的考试。

    精通数术的薛宝钗大人,如今已经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户部郎中,兼任国子监数术教谕,成为无数数术学子的先生。

    去岁开始,由皇帝下旨,内阁核准,薛宝钗开始入宫中给太子及诸皇子讲学,成了实际上的太子师。

    “林姐姐帮我看看,这样子会不会太激进了些……”

    外面过年的爆竹声对于小两口来说,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

    给随行的丫鬟婆子以及亲兵扈从发完了红包,两人又恢复了平时的日常生活。

    黛玉拿着一本赦大老爷抢回来的西洋杂书,边读边翻译,准备丰富家中藏书。

    贾琮则是开始了《大夏高等教育规划方略》、《大夏基础教育改革策》、《皇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设立草案》等一系列奏疏的撰写。

    在很多问题上,贾琮都得找女诸葛林姐姐讨论一下,听听她的意见,因为他老是忽视方案对先行教育、官员选拔制度的影响。

    相比他自己,深谙其道的黛玉就更为熟悉国朝官场的运行方式了。

    她凑过身子看了看,指出其中一段话说:“这里得改改,公学才彻底铺开没多久,就算要加大数、工、医等各科学术的推广教育,你也得有充裕的时间来培养教授先生。还有,儒道的中心地位不能变,至少百十年内不可能。”

    黛玉歪头想了想,找出了一个最为恰当的比喻。

    只听她道:“就像是你之前给我讲的传奇故事,修道之人他要有本经心法,以本经心法为主导,修以剑诀等杀伐之术,心法身法剑法同步,才能修成通天彻地之大道。儒学本身是没有错的,教人仁善之道,教人忠孝仁义……数、工、医、兵等等学说,当为身外法。儒门学说,当是最适合我朝的本经心法……”

    一番解释,令贾琮茅塞大开。

    他就说经过好几日的撰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是他忽略了对人性的教育。

    抛开别的不谈,最好的人性教育自然是儒学教育。

    只要去伪存真,将孔孟二圣以及先贤最初的思想总结归纳,国朝就有了第一部完美的思想品德教材。

    他一拍脑瓜子,咧嘴说道:“还得是林姐姐,我差点就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说罢,他又趴在桌上涂涂改改,最后誊抄好之后放在一旁,继续下一策的草案。

    就这样,元祐十五年的新年就这么平淡而又温馨的度过了。

    二月十二花朝节,金陵百花刚刚绽放出他们的美丽时,几艘官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金陵码头。

    ……

    京城往通州的铁路建好之后,连接运河与海路,通州成了国朝最大的运输中心。

    贾琏带着一帮兄弟站在通州码头,遥遥看向由远及近的好几艘官船。

    “是金龙旗,肯定是琮哥儿跟林妹妹他们!”

    宝玉激动的指着迎风招展的金龙旗,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稳重。

    当然,他往日的稳重都是装的,毕竟要维持他曾经分外厌恶的“官老爷架子”。

    哗啦~

    好几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等,包括宝钗在内,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自元祐十三年黛玉离开京城后,小姐妹们已经许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二哥、宝二哥……嘿,环老三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贾琮扶着黛玉走下船,跟几个兄弟亲热的拥抱表达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不过在看到贾环如今的模样后,立马咧嘴打趣起来。

    贾环挠挠脑瓜子,憨笑道:“琏二哥求了太子殿下恩典,让我进了东宫六率,就在薛大哥手底下做事。薛大哥说我底子打的还算合格,就每日操练我……”

    嘶,竟然要接受薛蟠的训练。

    这厮自己天生神力,对手底下的人要求那是高的离谱。

    黑啾啾的贾环应当就是这么来的,太阳公公对待万事万物都是平等的,太子六率中,没人能比他薛蟠皮肤白!

    怀胎五月,黛玉原本纤细的腰肢也变得臃肿起来。

    一行人换了火车转马车,很快就从通州回到了家里。

    监国的太子爷贴心的派人在通州码头候着,叮嘱贾琮与黛玉不必去宫中复旨,而是让其先回家好好休息,并且遣了专攻妇人孕育方面的御医。

    一番望问诊切,御医老大人确认一切安好,开了副安胎方就带着贾家的“感谢”回宫去了。

    近两年未见,老太太精神尚好。

    黛玉回家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家里更热闹了!

    可不是更热闹了?光是毯子上爬来爬去的哥儿姐儿,就足够闹腾的。

    与迎春头胎便是儿子不同,湘云去岁诞下一女后,探春也在去岁冬生了个姐儿。

    加上琏二爷的一子一女,老太太现在光是曾孙曾外孙就有五个了。

    曾经被老太太放在心尖上的宝玉,地位是直线下降,能在荣禧堂得到张椅子坐就已经很不错了。

    苦逼的几兄弟蹲在荣禧堂的角落,瞅着老太太身边的莺莺燕燕及爬来爬去的哥儿姐儿,一个个唉声叹气起来。

    “琮哥儿饿不?”

    “不饿不饿!”

    “不,你饿!”

    此时唯一能引起老太太关注的,除了她的宝贝曾孙们,恐怕就只有刚回来还能有几天新鲜感的贾琮了。

    等到荣禧堂摆上三张大桌子后,逐渐壮大的用膳队伍才堪堪够坐。

    或许是回了家,黛玉的胃口要比在金陵时更好一些。

    一顿饭竟吃了快一个时辰,等到午后,老太太让黛玉陪她午睡说话,贾琮这才换了身衣裳,抱住他与黛玉一个多月的心血去了宫中。

    ……

    太子爷竟然留起了胡须,比之两年前更显成熟,王霸之气虽不及当初的老圣人与皇帝老爷,但也已经隐隐有了帝王之相。

    “四哥更霸气了!”

    “刚回来就笑话我?”

    刘弘扔掉手中的奏折,走到近前转着圈的打量了一番贾琮,这拍拍那拍拍,最后往贾琮脑瓜上一敲。

    “好小子,这一去就去了两年,我给伱去了好几封信你都不回来……”

    他娘的,那么多的折子,我堂堂太子爷想找个分担的人都找不到。

    包括詹事府的那些东宫属官,他都不能完全信任。

    唯一可信的贾琮,这厮完全是江南乐不思京啊!

    他拉着贾琮坐在,将殿中的内侍宫娥全部赶了出去,开始跟其诉苦。

    “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啊……”

    除了皇帝老爷摆烂之外,这几年因为变法、道统之争而产生的纷争纠葛那是一件接一件。

    很多事情内阁都无法调解,统统送到了东宫。

    像是最近闹得最大的,便是宝玉挑起的“新礼”与理学的“周礼”之争。

    特别是周炯老爷子的真正“复古”学说,直接将这场争端扩大到了整个大夏。

    刘弘苦笑着抬手指向角落,贾琮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珠子。

    他深吸一口凉气,试探性的问道:“这些是……弹劾周老爷子的?”

    “这只是最近十日的,之前的我都让人送去存档了。”

    刘弘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口,开始跟贾琮絮絮叨叨的说起来这件事的经过。

    “周师傅寻根追古,一口气驳斥了当下流传最广影响力最大的八家理学学派,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你想啊,若天下人都接受了周师傅的说法,他们八家就成了曲解圣人之意,歪曲儒道道统的歪门邪说……”

    所以,这八家在短暂的懵逼后,开始了大规模的反击。

    大辩论都已经不算什么了,这些人开始全方位的反击,包括开始寻找支持真正“复古”改革当下儒学之人的破绽。

    像周老爷子,本身没有什么黑料,他们就从周家本族甚至是周老爷子的十族身上找。

    最离谱的,是一位周老爷子曾经主持会试时,录取的一名贡士犯下了贪墨罪,都被说是周老爷子的荐举之错。

    其中还有周老爷子的族人侵占了百姓一笼地,周老爷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调戏小寡妇……

    诸如此类的罪名数不胜数,若不是太子爷清楚周老爷子的为人,他都以为真是罄竹难书了。

    “林师傅已经责成通政司,让他们进行一下筛选了。这些都还是筛选过后的,十日,只十日,就有数百还算正经的折子。你说,我要如何批复?”

    太祖爷开了个不算好头的好头,那就是臣子送上来的折子,不管他有多离谱,当皇帝的都得看都得批复。

    就算是只在上面批复知道了三个字,那也得一本本看过去……

    贾琮看着堆在角落的“高山”,陪着刘弘一块苦笑起来。

    “正好你回来了,帮我想个办法吧。真这样下去,就算有内阁的师傅帮我筛选,我也熬不住啊!”

    大夏幅员万里,每日要处理的正经军政事都有不少。还要处理这些没头没尾的折子,是个人都得疯。

    “陛下呢?陛下怎么说?”

    呃~

    “父皇……父皇他……唉,父皇与二叔去了东瀛……”

    啊?

    等等,皇帝老爷不在宫里?

    “你是说陛下出海呜呜呜呜呜……”

    刘弘一把捂住了贾琮的嘴巴,警觉地瞅了瞅殿外。

    “我的老天爷,你别叫啊!”

    就在贾琮快被憋死的时候,刘弘终于松了手。

    只见太子爷一摊手:“我能怎么办?父皇非要出海去看看,我能怎么办?内阁的几位师傅劝了又劝,原本答应的好好的,上元宫宴的第二天,他就跟二叔一起跑了。”

    有个“叛逆”的皇帝挺难解的,竟然会干出偷偷出海的事情来。

    好在这两年皇帝老爷经常以龙体有恙的借口翘班,要不然这件事早就瞒不住了。

    贾琮瞅着可怜兮兮的太子爷,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安慰性的话:“没事的,陛下就是出去散散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不,你想想你爹现在在哪?你再想想这几个月你有没有收到你爹的信?”

    刘弘用怜悯的眼神望着贾琮,抛出了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

    “根据登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原本该在东瀛的登州水师二月初二出发南下,但却只在登州停靠补给后再次南下……我能收到的最后一次消息,还是十三叔从交趾送来的急奏,父皇、二叔、十三叔还有赦公,领了共计三十艘战舰,要去西洋走一趟!”

    轰!

    贾琮只觉脑中一阵雷霆炸响,随即抱头蹲下。

    “怪不得怪不得,十三爷年前的时候从福建抽调了一部分战船,我还想着他就算要去打吕宋方向的西夷也用不了这么多船啊!”

    这群老小子,这群老小子……

    贾琮已经感觉无力吐槽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一群君臣,将朝政扔下跑去海上“玩”的!

    “这消息可绝对不能泄露了,要不然我真怕奏折把我这东宫给埋了。”

    刘弘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拉着贾琮这个难兄难弟就开始吐槽唠叨,两人最后就差抱头痛哭了。

    他俩的爹,咋都这么不靠谱啊!

    ……

    吐槽完老爹团的不靠谱,两人最终还是得冷静下来琢磨出一个好办法,以防消息泄露产生的影响。

    贾琮连忙将自己带来的一堆新方略摆在案头,跟刘弘说道:“四哥,想要压住一个热搜,就得找另一个极具话题性的热搜出来。正巧,我跟林姐姐在金陵时讨论出了一揽子改革的方案,你看看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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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家里出了点事,没来得及码字。

    先更一章,晚上我继续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