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宴结束后,宿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本来想在分别之前,再来一次舞会,但显然气氛不对劲,热闹不起来,也只好作罢。

    人一走,房间一个一个空了下来。

    整个寝室里,就剩方言一个。

    他已经收拾好行李,静静地坐着,翻起《雨,沙沙沙》,这篇稿子的质量,完全可以上得了跟《燕京文学》同档次的其他期刊。

    但偏偏,王安逸就投给《燕京文学》。

    即便她不说,自己也明白这是一份谢礼。

    感谢《小院琐记》在自己的帮助下,顺利发表,心里不禁无比欣慰。

    这一回讲习所学习,方小将收获颇丰。

    跟蒋紫龙、古桦、铁甯、王安逸等人结下交情,这些可都是自己将来稳定的供稿源。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帐下一员大将!

    望向窗外,在秋日的阳光下,茂密的叶子翻着亮片,闪闪烁烁,终于一道人影闪过。

    “岩子!”

    韩跃民在屋外喊:“你人在哪儿?”

    “这儿呢!”

    方言趁着不久前去沈雁氷家时,特意又跑去挂面厂的锅炉房,找他帮忙拿行李。

    “这东西也不多,你一个人就可以拎得动吧?”韩跃民看向行李,很是纳闷。

    “韩哥,要不我自个回去?”

    方言摇头叹气,你懂不懂什么叫创造机会,陈小二的未来姐夫,还知道周日跑陈小二家给丈母娘洗衣服,给伱机会,你不中用啊!

    “别别别,我拿!我拿!”

    韩跃民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兴奋地抢着拿大行李,“嘿嘿,谢谢你啊,岩子。”

    方言拿上行李,两人边走边聊:

    “韩哥,你上夜大,读的什么专业?”

    “纺织工艺,算轻工一类里。”

    韩跃民咧着嘴发笑。

    “你学这个?”

    方言大为意外。

    “对啊,你姐学服装设计,可设计出来的衣服,总要生产出来吧,我学这个,跟她正好搭得上,就像你跟我说,要有、有共同语言!”

    韩跃民越说越起劲,如果自己能调去被服厂,一定要试着把方红的作品推荐到厂里。

    “那要是你是被服厂厂长呢?”

    “如果你姐设计的女装好的话,我就让厂里全力生产,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红袖牌‘。”

    “假如是男装,叫什么名字?”

    “这我也想好了,叫‘鸿星牌’。”

    韩跃民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一个字,绝!”

    方言张了张嘴,要不在后面再加“尔克”两个字,干脆凑个“鸿星尔克”好了。

    看着韩跃民脸上洋溢的笑容,不禁在想:

    怪不得上辈子他们俩的夕阳恋这么幸福。

    也许,这个就是爱情。

    …………

    刚回到南锣鼓巷,就见方红把一个箱子往自行车后座上装,拿着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姐!”

    方言喊了一声。

    “回来啦,咦,跃民?!”

    方红注意到弟弟身旁的韩跃民,又看到他手上的东西:“你们这是?”

    “在路上碰巧遇见,就给岩子搭把手。”

    韩跃民扛着被褥,咧嘴发笑。

    方红白了眼方言,“要拿行李回家,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还麻烦人跃民。”

    “这不正好撞上嘛。”

    方言笑道,“姐,都已经到这儿了,先让我和韩哥把东西放我屋里吧。”

    目送着两人走向卧室,方红特意倒了杯热水,等韩跃民出来的时候,递了上去:

    “喝口水吧。”

    “韩哥,那咱们俩就这么说定了啊。”

    方言拍了下他的肩膀。

    方红好奇不已:“你们说定了什么?”

    韩跃民冲杯子吹了吹,“最近有部叫《庐山恋》的电影,很多人抢着看,刚刚在路上,我跟岩子商量晚上去看,你要不要一块儿?”

    “这电影,我听厂里的人说过,胆子真大啊,男女演员竟然亲、亲……”

    方红没敢把“吻”字说出口。

    “姐,女演员就是上次寄来照片里那个‘章瑜’,怎么样,晚上一起去吧?”

    方言笑道:“顺便把燕子也带上,前些天她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看?”

    “今天不行,我待会儿要去趟燕大。”

    方红摇了摇头。

    “去燕大做什么?”

    方言和韩跃民互看一眼。

    “这不,天气马上转凉。”

    方红解释说苏雅走得匆忙,没有带御寒的衣服,赵红梅本来想自己送,可不认路。

    正好她想去燕京大学逛一逛,借这个机会让苏雅当回向导,于是就把这个活给揽下来。

    “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

    韩跃民担忧道:“最近晚上可不太平,总能看到老炮儿、小混混在街上溜达。”

    “没事,我有这个。”

    方红从包里拿出了一根擀面杖。

    “姐,双拳难敌四手,光有这个可不够。”

    方言摸了摸下巴,“要不还是我陪你走一趟,电影咱们可以改天再约。”

    …………

    “叮铃铃,叮铃铃。”

    一路上,旋风车铃发出清脆的铃声。

    方言和方红来到燕京大学,下了车推着。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周日的校园里,人来人往,到处充满了文学气息,不是背诵抄送的朦胧诗,就是在朗诵自己的诗,或者分享自己读到的好。

    毕竟,这时候的文艺青年之间处对象,张口诗歌,闭口,谈的都是文学,如果没读过几本文学名著,都不好意思出来谈恋爱。

    特别是诗歌!

    七八十年代,是全民写诗读诗的年代。

    而燕京大学和水木大学,作为大学生诗歌运动的中心,更是弥漫着一股狂热的氛围。

    方红知道苏雅的寝室,但不知道女生宿舍的具体位置,正巧遇到一对说说笑笑的女生。

    方言凑了上去,找她们问路。

    “我说也说不清楚,要不我领你们去吧?”

    捧着书的女生露出一个大方的笑脸。

    “那敢情好啊,麻烦你们了。”

    方言道了声谢,和方红跟了上去。

    四人在路上随便聊了几句,捧着书的叫“白若雪”,肌肤确实像雪一样白,脸上的五官显出一种柔美,边上的短发女生叫“唐胜男”,人如其名,确实英气十足。

    两人都是西语系英语专业的学生。

    轮到方言自我介绍,唐胜男、白若雪惊异地看向他,“你这个名字,竟然跟写《牧马人》、《暗战》的‘方言’,同名同姓。”

    “我弟弟就是……”

    方红噗嗤一笑,正要张口,但被方言拦了下来,不是他不想高调,而是现在的文学青年跟娱乐圈的追星族一样,实在是太疯狂。

    但凡有点名气的作家、诗人开个讲座,很容易引发轰动,然后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

    自己是来送东西的,不是来装逼的。

    “你们觉得我不是他?”

    “不像。”

    “为什么?”

    “你的年龄对不上。”

    唐胜男和白若雪一致认为,能写出《暗战》、《牧马人》的作家,年纪应该在三四十岁,至少也该是二十七八岁,不可能这么年轻!

    “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不等方言开口,方红好奇地发问。

    “这是我们话剧队讨论出来的结果。”

    白若雪嘴角轻轻上扬。

    “你们是话剧队的?”

    方红不免惊讶,她跟苏雅一直都是挂面厂业余话剧队的主力,这不巧了嘛不是!

    唐胜男笑道:“我们最近正在努力把《暗战》改编成话剧,我来演‘唐一娜’。”

    接着揽住白若雪的肩膀,“她呢,扮演钱之江的妻子,罗雪,你们觉得怎么样?”

    呵呵,问我怎么样?

    方言撇了撇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们交版权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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