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为什么同意来京城吗?”郭铁雄看向安以南。

    其实安以南一直有些疑惑,不过出于尊重,她没有问过,这是人家自己的隐私。

    而且郭哥是陈训介绍的,是一名军人,是奔赴过前线的战士。

    她本来就很信任他。

    “不知道!”安以南摇了摇头,“不过郭哥要是想说的话,我乐意听。”

    郭铁雄虚空点了点手,“你呀!”

    有时候智商超群,总是走在别人的前面。

    有的时候那股坚韧劲儿,让他好像看到了一名战士。

    可有的时候吧,她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我受伤之后,被调到了后勤。”

    “但是家里来信,说我二弟急用钱,需要钱娶媳妇,让我退伍!”

    郭铁雄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笑,甚至没有什么情绪。

    郭嫂子坐在郭铁雄的旁边,低着头,抹了一把眼泪。

    安以南知道,这不会是一个快乐的故事。

    “我退伍了!不是为家里屈服了,而是我的孩子死了。”

    郭铁雄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着深深的后悔。

    他不后悔入伍,不后悔当兵,不后悔出那次任务。

    他后悔没有早一点回去,如果自己早一点回去,是不是儿子会没事儿?

    如果自己早一点回去,就能带孩子去医院,孩子就不会死!

    一条柔弱的小生命。

    “铁雄,不是你的错!”郭嫂子擦擦眼泪。

    郭嫂子平时很少说话,整个人也有一些静,安以南好多次都发现,嫂子有时候发呆的时候会出神。

    她那时候想,可能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没想到,是因为失去了孩子!

    有几个母亲能接受,孩子在自己的怀里死去?

    “唉!我回去了,我父母明明有钱,可他们把钱给老二当彩礼了,任由你嫂子跪地求他们,任由孩子发烧。”

    “我当兵的这些年,所有的工资补助都寄回了家里,你嫂子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给了我爹娘。”

    “呵!”

    “老二偷了我家的所有钱,就为了娶个媳妇。”

    “而我儿子没有钱治病,活活的病死了。”

    郭铁雄说的时候,身体有些发颤,牙咬得死死的!

    “如果我没有回去,你嫂子要被他们欺负死了。”

    “我一直不懂,都是父母养的,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从小脏活累活都让我干,好吃的好穿的,都给了老二。”

    “就是出去当兵,本来是老二去的。”

    “是我那对好父母,跪下求我,让我代替老二当兵啊!”

    郭嫂子握住了郭铁雄的手,“铁雄!”

    郭铁雄拍了拍她的手,“是我对不起你!”

    郭嫂子含着眼泪,赶紧摇了摇头。

    “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救死了。”郭嫂子安慰他。

    “其实,我是被铁雄救下来的,我家没了,过来串亲戚,粮食没有了,没钱没票,就要活活的饿死了,是你郭哥回村探亲的时候救了我,给了我一口饭。”

    郭嫂子给安以南解释道。

    今天说到这里了,也没有什么是好隐瞒的!

    “后来相处久了,就产生了感情,你郭哥和部队打了申请。”

    “申请批下来后,我们领了结婚证。”

    “后来有了我们的孩子!”

    郭嫂子在村里基本不怎么说话,也习惯了沉默。

    婆婆经常拿他们院子的东西,她也懒得管,懒得争辩。

    在村里,婆婆到处破坏自己的名声,她总想着,这是自己男人的亲娘,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男人在前线卖命,她在家里,不能给他找事儿。

    他心里有事儿了,那是要没命的!

    “婆婆、公公、小叔,经常找我要钱就算了。”

    “可是小叔把所有的钱都偷走了。”

    “那是我留着给小宝儿的钱啊!”

    “我怎么要,他们都不交出来,我去公安局报警,那边把我撵走了。”

    她怕郭铁雄心里难受,这些话她没有和人说过。

    他的腿伤了,本就心里难受。

    “后来,小宝儿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事儿,他却趁着我婆婆公公不在家的时候,去找钱。”

    “被老二看到了,直接把他堆到了柜子角上。”

    郭嫂子浑身的发抖,她觉得现在满眼都是血,红彤彤的,满手都是。

    那是她小宝儿的血!

    “我抱着小宝儿去了医院,医院说要缝,可是我没钱啊!”

    “我求求他们。”

    “有个好心的小大夫,给小宝缝了,但是药品有明确规定。”

    “小宝发烧了,滚烫滚烫。”

    郭嫂子伸出了双手,她的神情那么绝望。

    “我去找婆婆、我去求小叔子,只是把我们的钱给我们。”

    这个时候,郭嫂子情绪终于到了临界点,闭上了眼睛。

    安以南快速走过去,把她抱住了。

    “郭哥,我要施针。”安以南快速说道。

    “这边。”郭铁雄感觉指了一个房间。

    安以南把郭嫂子抱到了房间里,然后脱了她的上衣,露出了背后的穴位。

    她的银针都经过消毒,就算是存针的东西,也是消过毒的。

    她一只手按着穴位,另外一只手快速地把银针插入穴位,调整针的深度。

    不到三分钟,郭嫂子的身上,已经扎了三十根银针,密密麻麻。

    “嫂子的情绪压得太重了,可能需要调整。”

    安以南看向了郭铁雄。

    郭铁雄点了点头,“她压了太久,在村里没有说话的人。”

    “她很傻,怕我难受,怕我愧疚,她的苦从来不和我说。”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那个趴在炕上,满是银针的人。

    “今天和你说这个事儿,也是因为前几天,我儿子的忌日,她的状态就不对了,每天都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南南,我知道你是一名医生,而且是很厉害的医生。”

    “我怕啊!我就只有她了。”

    郭铁雄将脸埋在了双手里,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安以南此刻也有一些沉默,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听众!

    “后来我儿子去世了,我才收到消息,我办了伤退!”

    “那家人并不知道我回去,我在去那院的时候,听到了我娘说,那个孩子还真是一头牛,为了郭家奋斗,没了小的,老的更得给咱们卖命了!”

    安以南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