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不亮深吸了一口气,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我是个读书人,倒是不怕的。看来姑娘之遭遇很是凄惨……姑娘在这幽都县可有亲戚?”

    “没有。”

    “……那姑娘稍坐,我这就去借点米来。”

    “多谢公子!”

    就这样,月红留了下来。

    次日,她没有走。

    又过了三日,她依旧没有离开。

    却将小翠遣走了。

    她曾经在京都独自生活多年,并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家小姐。

    她穿上了诸葛不亮那破旧的衣裳,开始操持起这小草庐的家务。

    动作虽说因伤慢了一些,却做的井井有条。

    于是,诸葛不亮的这处草庐便渐渐有了生机。

    她拿起了扫帚,每天将这小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只是她也戴上了面巾,遮住了她的那张很是吓人的脸。

    诸葛不亮并不知道她的那张脸上的伤痕正在渐渐淡去。

    二人之间颇为默契。

    诸葛不亮没有问她的家世。

    而她也没有问诸葛不亮每天早出晚归究竟在干什么。

    但诸葛不亮每天再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灯总是会亮着,桌上总是会有一壶刚沏好的茶,也有一碗热腾腾的饭。

    这令诸葛不亮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暖,心想这或许就是家吧!

    就这样,直到十日之后。

    也就是昭化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三。

    诸葛不亮出门未归,月红关上了门,取了一瓢水,取下了脸上的面巾,她正在看着水中的这张脸。

    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淡了少许,却还是很明显。

    疗伤的药已经用完了,得等小翠再买回来。

    凭借着樊梨花教给她的那些医术,她相信再过三五的年时间,这脸上的伤疤便会彻底淡去,就算是依旧留有少许痕迹,只需要施一些粉底便能将之掩盖。

    少女终究还是爱美的。

    她露出了一抹欢喜的笑。

    小翠从幽都县回到了这处草庐里。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她脸上的笑。

    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小姐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小翠走了过去,将一口木匣子放在了桌上,“全都在这里面,还有小姐的那些首饰奴婢也都装在了里面。”

    说着这话,小翠又从肩头放下一个布褡裢,从里面取出了好一些衣裳。

    “那天小姐新做的那两身裙子奴婢也一并取来了,小姐您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月红拿起了一件衣裳,展开来看了看。

    她没有去试,而是又放在了那褡裢里。

    “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小姐……”

    小翠看了看月红身上的那件打着补丁的宽大衣裳,青色的,是一件儒衫,这显然是那诸葛不亮的麻衣。

    “我觉得这样挺好,自在。”

    “将银票首饰这些东西也都收起来,放在床下藏好了……别让诸葛公子知道了。”

    “我要的草药呢?”

    “哦,还在外面,我这就去搬进来。”

    “稍等,幽州城里可听到什么消息?”

    “听说那位摄政王初十那天就走了,田秀荣那老东西依旧是幽州知府,只是听街坊们说……”

    “说什么?”

    “说田秀荣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月红一怔,小翠又道:

    “他们说田秀荣再也没有坐他的那八人抬的大轿子,他的妻子死了之后,他也没有再续弦……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摄政王带走了。”

    “他们说这些日子幽州城里那些盐铺子都开了起来,平价卖盐了。”

    “还说那些盐商们从八福钱庄取了巨量的银子送去了府衙,听说是要修一条啥宁直道。”

    月红又吃了一惊。

    “意思是那些盐商们不敢再官盐私卖?甚至将这些年赚来的那些银子都捐献了?”

    小翠点了点头,眼睛扑闪闪一亮: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说是捐献了数亿计的银子呢!”

    月红想了想,“宁直道是什么东西?”

    “就是从幽州城修一条笔直的宽阔大道直通这幽都县的燕京城!”

    “他们说摄政王要在五年之内将这燕京城给建起来,还要将京都从玉京城迁至这里……”

    “那摄政王也是个怪人,玉京城多好?这地方如此荒凉,成为京都实难想象。”

    “哦,对了,小姐!”

    小翠扭头瞧了瞧外面,夕阳落山,外面并没有人。

    她俯过身子,低声说道:“小姐,这诸葛公子,听说就是摄政王来这里的时候任命的幽都县县令呢!”

    月红顿时大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小翠:

    “他?”

    “幽都县县令?”

    “是啊,听说田秀荣很快就要来拜访他呢!”

    月红眉间微蹙。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穷的县令!

    也没有见过这么忙的县令!

    月红心里升起了一抹好奇,能够被摄政王任命为县令,那么诸葛不亮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这些日子倒是知道他是个秀才……

    这究竟是那位摄政王无人可用呢?

    还是他真有治理一县之能力?

    “我知道了,你将草药搬进来,再去烧一壶热水吧。”

    月红来到了门前,望向了夕阳下的远方。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就该回来了。

    那位摄政王离开幽州也已经快半个月了……

    月红虽然被摄政王所伤,还毁了容,可她的心里却并没有对摄政王的怨恨。

    这些日子的每个夜里,诸葛不亮和她坐在这小院里会说一些话。

    多数是他在说,她在听。

    他说的最多的,便是那位摄政王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起过他是这幽都县的县令……

    月红嘴角一翘,在墙角处取了一把扫帚,又开始打扫起这处院落来。

    这院子虽然极为简陋,却很干净。

    这样住着,她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舒心。

    回头望了望那小茅庐,月红心想,等秋收过后,是不是得将这房子重建一下?

    太小了。

    他每晚睡在柴房也不是个事。

    毕竟他是县太老爷。

    却不能大张旗鼓的建,那就再加盖一处草庐吧。

    清贫一些,便安稳一些,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一些。

    夕阳下。

    诸葛不亮走了回来。

    远远便看见了屋顶上的炊烟,近了便看见院子里月红姑娘在扫地。

    他的心里很是温暖。

    他走了过去,从月红姑娘的手里取过扫帚,毕竟月红姑娘有伤在身。

    月红没有矫情。

    一切皆很默契。

    她捋了捋耳畔的秀发,看向了诸葛不亮,“那我去给你煮一壶茶。”

    “……家里没有茶。”

    “小翠回来了,我让她买了一点茶。”

    “好!”

    “我还让她买了一点棉布,今日已是秋分时节,这北漠道的气温会降得很快。”

    月红坐在了院子中的那石桌子前,极为熟悉的煮上了一壶茶,极为自然的又道:

    “呆会我给你量一下,得给你做两身厚实一点的衣裳……”

    诸葛不亮呆呆的看向了月红。

    月红脸蛋儿一红,羞涩垂头,低声说道:“公子对小女子收留之恩无以为报……”

    “容小女子慢慢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