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发生的事许是因为深夜的原因,终究没有在京都传扬开来。

    朝中的大臣们知道的也极少。

    就算知道的寥寥无几的那几个人也极有默契的没有说出来。

    那是皇上的决定!

    皇上既然不说,便是不想有人知道。

    官当到这种地步,这点眼力见还是必须有的。

    所以上朝之后大家该干啥干啥,原本以为这一天与平日并无两样,可在晌午时候却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那处无人能管,也无法去管的被满朝官员们自动忽略了的贫民窟,今儿个忽然之间名声大噪!

    “征召贫民窟的壮年去修建科学院?”

    “工部黄尚书亲自去了贫民窟?”

    “可不仅仅是黄尚书,工部去了不少人,另外京兆府的捕快也全都在贫民窟!”

    “皇上的意思?”

    “那肯定的啊,没有皇上放话,黄尚书敢做出那样的决定?”

    “这……倒不失为一件大好事,只是修建科学院需要那么多的人么?”

    “……”

    朝中在议论,玉京城里却已经沸腾!

    毕竟这是史无前例的一件大事,不仅仅是贫民窟的百姓们充满了期待,整个玉京城的街坊们对此也极为震惊。

    “去科学院干活管吃管住每天还给二十文钱?”

    “是啊,我听说就是昨儿个皇上亲自去了一趟贫民窟,皇上在见到了那处百姓的不易之后做出的决定!”

    “皇上圣明啊!”

    “此举,可帮助贫民窟的人渡过这个寒冬,这便是救了许多人的命,是无上造化!”

    一处茶园。

    院子里是皑皑白雪,围着院子的茶榭里坐满了茶客。

    在这里饮茶的茶客多少都有一些身家,也多少都有一些年岁。

    靠窗的一处茶位旁坐着两个老人。

    此刻二人都极为惊诧的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会心一笑。

    苏明堂一捋长须,看了看陈丁卯,笑道:

    “世人皆说皇上不靠谱……便是有些荒诞的意思。”

    “老夫却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

    “瞧瞧,皇上此举一举三得!”

    “这,便是真正的大智慧!”

    他的话音刚落,茶榭里又有声音响起:

    “喂喂喂,我说,皇上并没有说仅限于那处贫民窟的人吧?”

    “朱老板,莫非你还有意去挣那二十文钱?”

    周围人大笑。

    那穿着一身皮袄戴着一顶皮毡帽的中年男子一家伙站了起来,他轻蔑的看了看那些大笑的人,“尔等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皇上此举虽说解决了平民窟那些人这个冬的生计问题,但就在玉京城外,还有许多的乡村集镇!”

    “我老朱做的是走街串户的小生意,时常去那些乡村集镇。”

    “你们做的都是大生意,坐在铺子里就能赚钱,哪里知道那些百姓之苦!”

    他这话一出,满场顿时安静。

    苏明堂二人也扭头向他看了过去。

    朱老板一捋两撇八字胡须一声叹息:

    “玉京城周边方圆百里,有集镇十三,有村庄七十六,有人口共计约五万余。”

    “他们的日子与贫民窟的人相比……并无两样!”

    “我的意思是,皇上出此良策,惠及贫民窟十五万余人,何不再惠及那五万余人?!”

    “另外,就算是除去贫民窟,咱玉京城里也还有许多的生活难以为继的家庭。”

    “我估摸着,这时候恐怕有不少人正向贫民窟涌去!”

    “我得走了。”

    “朱老板要去哪?”

    “去告诉那些集镇乡村的百姓……许能让他们也渡过这个寒冬!”

    有人说:“百里之遥,天寒地冻,恐怕来不及。”

    “……那该如何是好?”

    “得告诉皇上,请工部招人这事再宽延一些日子。”

    朱老板止步,回头:“可谁能面见皇上呢?”

    “老夫或许可以!”

    苏明堂站了起来,“这位朱老板所言有理!”

    “皆为大宁子民,实不宜厚此薄彼,只是皇上刚登基不久,他尚不清楚罢了!”

    朱老板躬身一礼:

    “那就有劳老丈了!”

    苏明堂二人起身离去,今儿个他和陈丁卯本就要入宫。

    倒不是见皇上,而是要去户部参加漕运竞标之事。

    户部尚书李文厚主持,这事儿托付给李尚书,请他去皇上面前为那些百姓说上几句,皇上许能同意。

    都是为了一口饭吃,那些百姓们,不容易!

    ……

    ……

    户部。

    李文翰听到这个消息皱起了眉头。

    他望着窗外依旧飘飞的漫天大雪,心想这小子,归园究竟有多少银子?

    此举当是上策。

    也是善策。

    莫要说贫民窟的百姓了,这么冷的天,就算是自己的尚书府里,若不生上炭火也是熬不住的。

    每一个冬,贫民窟那边怎么着也会死个千八百号人。

    多为老人幼儿。

    户部知道,却无能为力。

    李辰安做了这么一件事……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想了想,他走出了户部衙门,向御书房而去。

    本想问问李辰安对漕运招标之事还有什么旨意,可当他抵达御书房的时候才发现李辰安并没有在这里。

    今儿个,他根本就没有进宫!

    这皇帝……他又跑哪里去了呢?

    李辰安在梅园。

    王正浩轩也在梅园。

    锅里炖着狗肉,王正浩轩今儿个却并没有炖狗肉的欣喜。

    他看着李辰安,严肃的问道:

    “这么说,我爹还是有危险?”

    李辰安点了点头:

    “毕竟是在荒人的土地上……昨夜我已安排了一番,回来之后想了想,这事儿还是得让你知道。”

    王正浩轩起身:

    “我现在就去追上玄甲营!”

    “等等,”

    “等什么?”

    “等那只海东青回来。”

    那只海东青,就是萧包子带着的那只鸟。

    王正浩轩扭头看向了萧包子,“嫂子,那只鸟去了哪里?”

    萧包子给炉子里放入了两块木炭,那双细长的眼看向了王正浩轩。

    “它在荒国!”

    王正浩轩一愣,这才想起从荒国的南溪州回来时候就再没有看见那只鸟了。

    “它在荒国干什么?”

    萧包子撇了撇嘴,“找相公!”

    “……”

    王正浩轩目瞪口呆。

    “那它啥时候才会回来?”

    “快了,应该就是这两天。”

    “……你怎么知道?”

    萧包子乜了王正浩轩一眼:“就快岁末了,它要回来和丞相过年。”

    丞相,就是那头黑驴。

    一只鸟要飞回来和一头驴过年……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王正浩轩无法理解,“可我等它回来干啥?”

    “它对荒国,比你熟!”

    “如果它在荒国找到了相公……贵妃的眼界很高,那么它的相公必然优秀。”

    “有了它们的帮助,你们在荒国行事会方便许多。”

    “但前提是它得认识你!”

    王正浩轩瞪大了眼睛:“它不是早已见过我了么?”

    萧包子抬头:

    “你以为它与你一见钟情呀?”

    “贵妃是骄傲的,可不是谁的命令它都会去听!”

    “安心炖狗……”

    萧包子拿起一双长筷,从锅里夹起了一条三寸之物。

    有四寸!

    将这玩意儿放在了李辰安的碗里,那双细长的眼顿时笑眯眯。

    看在王正浩轩有这份心意的份上,那就只好让贵妃辛苦一些了。

    那傻鸟,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属于它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