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有俩人,原先是面对面坐着,左边坐着的是个老者,身材不高,身上穿着灰衣,下巴还蓄着花白的胡须。

    对面坐着的是个穿着黑色绣虎锦袍的女子,披头散发,低着头,从她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看来,她的皮肤很白。

    此时见着柳白两人进来,右边坐着的这女子连忙低头跑去了对面,空出了位置。

    而且过去后,就被这老者揽住了,依旧低着头。

    柳白两人自是坐到了右手边的位置,这乌蓬小船本就不大,因而柳白此时自是坐在了先前那女子坐过的位置。

    “呵呵,这是小女,比较怕生,还请二位见谅。”老者拱着手说道。

    “无妨,老人家客气了。”小算道长回礼。

    乌蓬小船摇摆着,柳白瞥了眼外边,早已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算道长则是跟这老者攀谈着,很快也就打听来了些消息。

    这老者叫做顾师傅,女子叫做顾二妹,都是烧灵体的,此番去这对岸的江州,也是为了去找这顾师傅的儿子,这顾二妹的大哥,顾大郎。

    原由自是因为他们的庄子遭了祟,只有他俩逃出来了。

    此时也没个去处,只好去投奔顾大郎了。

    小算道长自是问了句这顾大郎在哪,但是顾师傅顾左右而言他,小算道长也就识趣的没再问了。

    柳白则是坐着打盹,只是眼神却时不时地瞥过那黑袍女子。

    倒不是说他好奇对方长相什么的,而是因为柳白发现,他刚到这时,坐着的这位置,是冰冰凉凉的。

    按理来说,这女子坐了有一会了,这位置怎么都会有点温度的。

    但是并没有……柳白也没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小算道长跟那顾师傅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船也朝着这北边的江州驶去。

    但是自从柳白两人进了船舱,不管是那船夫还是鱼鹰,都没了声音。

    柳白在这船舱里边呆着无聊,左右看了看,也就从船头的方向钻了出去。

    他俩先前是从船尾,也即是鱼鹰所在的方向进来的,从这出去,是这船夫的方向。

    可随着柳白一冒头,却发现,这甲板上……空空荡荡。

    船夫呢?

    诡异的是,没人划船,这船竟然也直直朝着北边驶去。

    无人驾驶?

    柳白错愕之际,却是听着头上的棚子传来了指甲抓着木板的声音。

    “你出来做什么?”

    是那个鱼鹰在说话,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丝不满跟斥责。

    起先还没什么感觉的柳白听着它这语气,还就从这船舱里边走了出来,然后回头看去。

    只见在这昏暗的月色下,这鱼鹰抓着船上的棚子,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柳白也没什么畏惧,“船舱里边待着太闷,出来透透气。”

    鱼鹰没有说话,柳白则是又是往外边走了走,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那船夫呢?没人怎么划船。”

    好似听着他这话,这船尾方向,柳白忽见一双手搭在这甲板边缘,紧接着一个头发披散湿漉漉黏在身上的人头探了出来。

    他看着柳白,咧嘴一笑,露出那空荡荡的牙床,没有一颗牙齿。

    模样诡异,像鬼多过于像人了。

    不是先前那船夫又是谁?

    所以这船之所以能一直在动,是因为这船夫在这船下边推着走?

    柳白也被这怪异的场景惊吓,而此刻他也是发现,这船夫身上既没走阴人的气息,也没邪祟的气息。

    所以……这是什么玩意?

    柳白稍加感知,这鱼鹰立马开口,这次声音愈发沉重了。

    “别点火,你要在这楚河上点了火,待会可没人救得了你。”

    柳白听着这话,也是看出了什么,回头看着这鱼鹰问道:“所以,这艘船其实是伱的?”

    这船夫,应当是这鱼鹰的手段。

    它才是这“撑船人”。

    “正是。”

    鱼鹰说着微微仰头,颇为自傲。

    柳白点头,所以这不是一艘“人船”,而是一艘“山精船”,看出来这点后,他又问道:“你最好真是这河神大人唤来的船夫。”

    “呵。”鱼鹰听到这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冷笑道:“在这万里楚河上边,谁敢惹河神大人的威严!”

    “我可没这找死的想法。”

    一人一鱼鹰说话间,那船夫又已经老老实实的回去水底推船去了。

    柳白则是眯着眼,打量着这平静的水面。

    但天色太过昏暗,乌云遮蔽皎月,根本看不出多远。

    只能见着这平静的水面上,迷雾沉胧泛起,偶尔似乎还能见着一只水妖破水而出的情形。

    “行了,少年,听一句劝,少在这外边看,容易出事。”

    鱼鹰再度劝阻。

    好在柳白也是个听劝的人,看了一阵,也就打算回去了,“还得多久才能到江州呢?”

    “相安无事的话,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那还挺久,你这也得多养几个人手啊,一个推着太慢了。”

    柳白说着也就重新钻回了船舱里边,一切照旧。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打盹,连对面的那俩走阴人也没了声音,都在休息了。

    柳白倚靠在小算道长肩上,没一会好像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他好似梦见对面这黑袍女子抬起了头,在向他呼喊着求救。

    他立马睁了眼,对面依旧保持着原样。

    顾师傅揽着自己睡觉的女儿,也在打盹。

    反倒是小算道长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柳白摇头示意无事。

    他又问了小草,可小草也说什么都没感觉到。

    就当柳白准备再眯会的时候,忽然间,他好似感觉到这船不动了。

    船夫没吃饭,推不动了?

    “这是怎么了?”

    对面的顾师傅也被惊醒,疑惑问道。

    “贫道出去看看。”

    就当小算道长准备起身之际,这船只却猛地摇晃了下,他急忙稳住身形,柳白也是抓住了船体。

    头顶的棚子上边,传来了鱼鹰死死抓着棚子时,发出的“咯吱”声。

    “河神高悬,船使渡客。”

    鱼鹰尖锐的叫声响起,“你也敢拦,不怕犯了河神忌讳!”

    船舱里边,这顾师傅沉声道:“有东西劫船了,就是不知是邪祟还是河妖。”

    “这种事很常见吗?”小算道长问道。

    “不,很少见,老朽往来近百趟了,也就遇到这么一趟子事。”

    这顾师傅脸色有些难看,似是预料到了什么恐怖的后果。

    柳白听着他这话,却是“嗯?”了一声。

    往来近百趟,这跟他先前说的话,好像是有点不大一样啊。

    不止是柳白,小算道长也是发现了,顾师傅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稍变,急忙拉着顾二女去了船尾的方向,嘴里还喊着,“船使大人,需要帮忙吗?”

    柳白跟小算道长相视一眼,也是从相反的方向出了船舱。

    按这顾师傅的说法,这经历……可算是难得了。

    等着柳白两人从船舱出来时,这船体摇晃已经极为剧烈了,船尾的那顾家父女甚至都得迈开双腿才能站稳。

    至于柳白跟小算道长,则是稳站,不管这船体怎么摇晃。

    他俩都纹丝不动。

    船体拍打着水面,隐隐之中甚至都能有着河水进入船舱了。

    这样下去,就算这鱼鹰能稳住,这乌篷船怕也是要浸水下沉了。

    柳白回头看着,只见这鱼鹰脑袋不停地左右张望,双翅张开稳住船体。

    “船使大人,要不咱点个火,看能不能将其吓跑?”

    船尾的顾师傅提议道。

    “呵,你是想死的更早是吧!”

    鱼鹰说话间,这水面忽有一芦苇哨破水而来,像是打着水漂,速度很快。

    柳白见着时还在远处,但是下一瞬就已经到了这鱼鹰嘴巴里边。

    它张嘴咬着,只一下,它就怒喝道:“你们俩伙人,谁惹了怪异!”

    听着这话,柳白瞬间就明白了。

    敢情现在在这水下摇船的,竟然是那一目五?!

    “怪异这东西,没点实力也敢惹!真是不要命了。”

    鱼鹰在怒骂着,柳白只觉得它有见识,连怪异这东西竟然都知道。

    而也就是这鱼鹰喊出来之后,好似被这船底的一目五听见了,于是摇晃的更加剧烈,隐隐之中都有将这船摇翻的迹象了。

    小草则是没品的,还替这一目五喊着节奏,气的柳白都想将它丢进水里去喂鱼了。

    鱼鹰稳了这么一阵,眼见着稳不下去了,便是骂了句。

    “怪异也敢惹,你们在这慢慢玩吧,小爷我不伺候了。”

    说完这大鸟跳起,扇动翅膀,“扑腾扑腾”了几下,就消失在了这黑夜里边。

    顾师傅还在招手喊着,“船使大人,船使大人,你别走啊,救救我们。”

    “救命啊,船使大人。”

    但是这鱼鹰不仅没有回头,连理会都没有丝毫理会。

    顾师傅见状,立马转变了说法的方式,大骂道:“狗日的鱼鹰妖,我日你太奶的!”

    “你个狗日的玩意。”

    柳白低头往自己的眼皮子里边摸了点骨灰,小算道长则是抢先一步跳到了这船篷上边,指着对面的顾家父女说道:

    “你们竟然敢惹怪异,这下好了,我们也要被你给害死了。”

    刚想着出口唾骂的顾师傅听着小算道长这话,愣了愣,然后急忙辩解道:“什么怪异,我们可没招惹过啊。”

    柳白跟着跳上了船篷,然后朝这船体的两边看去。

    摸了骨灰的他看去,只见这眼中的视线都已经转变了,多了层灰蒙蒙的雾气似得。

    而在他的视野里边,只见这船体两边,各有两个无眼的一目五,他们双手搭在这船的甲板上,用力的推搡着。

    他们狰狞着面容,大笑着却又没有发出声音,极为怪异。

    看起来也极为渗人。

    这河水拍打在他们脸上,又被他们咽进嘴里,但柳白却并没见到那有眼一目五的踪迹。

    所以说……他们一开始说着不敢杀我,都是假的?

    这哪有什么不敢杀的,都事先在这埋伏好了。

    “公子。”

    小算道长显然也是见着了,在询问着柳白的打算。

    柳白没说,只是在他的后背轻轻敲了两下,示意他别急。

    只是这么一会功夫,这船舱里边也都浸水了,顾师傅还想跟着跳上这船篷上来。

    可就等着他起身的那一刻,这船……裂开了。

    字面意思的裂开,还还不是从中间一分为二,而是直接,整艘乌蓬小船轰然炸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最中间将这船体顶破了一般。

    也不用谁提醒,柳白跟小算道长都是趁机跃起,等着这船体炸开的时候,各自挑选了一块最大的船体木板,踩在上边的那一刻,自是下沉,但随着提起一口气,木板飘起。

    他俩脚下一点,这木板便如那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径直向北。

    此时柳白很自然的想起了一个词。

    一苇渡江。

    现在他虽然不是一苇,但是这一板也差不多。

    他俩轻而易举的避开了,但是那顾家父女就是跌落进了水里。

    好在那顾师傅看着还是个会水的,挣扎几下就抱住了一根横梁,把头露出水面喘着气。

    但是那顾二女……掉进水里后,却直接没冒头了。

    连一下路面都没有,这顾师傅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几次三番潜下去似是想将那顾二女找见,但都无功而返。

    “他俩应当不是父女。”

    柳白耳边传来了小算道长的声音,不仅如此,他还在不停地打量着两旁,似是想早点找见那一目五的踪迹。

    但自从这乌篷船被他们摇翻之后,他们就再没现过身了。

    不知藏在这河里什么位置。

    柳白打量了一圈,脸色逐渐阴沉,转而跟小算道长说道:“你先走了,去对面等我。”

    “公子,这……”

    这次情况不同以往,还是在这波云诡谲的楚河上边,小算道长也想着再度跟柳白确认一下。

    “嗯。”

    柳白点头,这小算道长也就没疑问了。

    公子既然让自己走了,那么自己再留在这,就是碍事了。

    他反手从袖中取出来一张黄纸符箓,贴在脚下这木板上,刹那间,这木板就好似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眨眼间就已经离去极远了。

    那顾师傅见着道长都走了,脸上表情纠结犹豫了刹那,也是选择离开。

    但他就没小算道长这高深手段了,只得抱着这横木,朝前边游去。

    可很快,他就放弃了挣扎抵抗。

    只顾抱着这横木,顺水朝着东边下游飘去。

    柳白则是没动,站在原地,踩着这木板起起伏伏,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四周。

    他能感觉到,那一目五就藏在暗中,在盯着自己。

    可随即,他没有见着那一目五,反倒是见到了一开始的那顾二女。

    此时,她就这么直直地从这水里冒出头来。

    像是有人在下边举着她似得,从这略显平静的水面升起,披散打湿的头发黏在她身上,遮挡住了面容,身上的黑色长袍也是黏在身上,虽说是显示出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胸口。

    但此刻这情形模样,极显得为诡异。

    “再装神弄鬼,信不信我一把火烧死你。”

    柳白看着这诡异的女子,阴恻恻的说着,隐隐之中,他散去了《覆灶》的效果,身上养阴神的气息泄露。

    这女子立马就老实了,连忙伸手把脸上的头发扫到后边,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大人救命啊,大人救命啊。”

    柳白没空跟她在这闹,“你前边追上去,跟那道长说,再留在这就是死。”

    他也早就看出了这女子不对劲了,但没问,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甚至就连遇到的那个顾师傅也是如此。

    女子愣了愣,连忙点头,“好,好。”

    然后她就这么半身出水,直直的朝着前边飘了过去,姿态诡异。

    柳白看了几眼,确定她也走后,这才说道:“先前说着不敢杀我,现在又不怕了?”

    “呵呵,没办法,我们兄弟不杀你,你就得杀我们兄弟啊。”

    有眼一目五的声音在这四周响起,使人根本辨别不出其位置所在。

    柳白却是猛地感觉到了什么,脚下用力,欲要催使着这脚下木板离开。

    可也就在这时,脚下的河水当中传来了一声声怪笑。

    是那几个无眼一目五的声音。

    几乎是这刹那间,柳白脚下踩着的这块甲板就被几只大手撕碎,他眼见着一脚踩在一个一目五的头顶,然后身形飘然落在了远处的另一块木板上边。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发现那有眼一目五的踪迹。

    只能看到那四头无眼一目五,但这不顶用,要杀就得一起杀了才行。

    不然又会跟先前那样,杀了这四个,又会复活。

    “那我不杀你们了,放我走好不?”柳白态度转变的很快。

    “呵呵,这么看来,那头【秽】是不在这附近了?难怪我没感觉到他的气息了。”

    “可算是让我一路好等,终于等着机会了。”

    声音落下间,柳白的右前方,那原本平静的水面上,一道穿着青衫的身影缓缓出现。

    跟其余四头无眼一目五离着,并不算远。

    此时看着他头顶,皮开肉绽的痕迹依旧存在,柳白这阴雷劈下的伤势,没那么快恢复着。

    “所以,真要不死不休了?”

    柳白认真着问道,也拿捏着机会。

    这种事,拖拉肯定是不行了,所以他准备找个机会,来个一击必杀。

    如果这一目五只有一个那都还算好,但可惜,一目五是有五个……

    “你占上风的时候就想着打杀我们,现在我们找着机会了,就想着放下。”

    有眼一目五摇着头,还伸手指着自己的双眼。

    “你可以说我那几个弟弟眼瞎,但你不能说我有眼无珠。”

    说话间,他好似牵引了那四个无眼一目五,将柳白围在了最中间。

    他则在这水面上踏水而行,可下一瞬,柳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身形点火,《咫尺》而走。

    可饶是如此,依旧慢了一步,一道必杀的水势从这楚河之中升起,擦着柳白的身子过去。

    他避开了,但没完全避开,甚至连身影都没从这四个无脸一目五的围杀之中出去。

    他们围在一块,就好似汇聚成了某种法门一般,将这一块空间都锁住了。

    《咫尺》虽快,但是跑不出去,一切都等于零。

    柳白感受着脸上的刺痛,摸了摸脸,低头看去,只见这手里都是猩红的鲜血。

    “公子!!”

    小草见状也是伏在柳白肩头,压着身子,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一目五。

    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就像一只暴怒的小野狗。

    柳白伸手拍了拍它的脑门,示意它回去,转而看向了自己刚刚站立的位置。

    现在站在那上边的,不是自己,而是那青衫的有眼一目五了。

    柳白又扭头看了看这四个无眼一目五所围着的圈外,那里,还有一个有眼一目五。

    那情况就很明显了。

    外边那个,自己一开始见着的那个,是假的。

    真正的一目五藏在了这水底,准备给自己来个致命一击,只可惜自己反应快,躲过了。

    “可惜,让你给躲过了。”

    这青衫的中年男子摇着头,声音说着也有些惋惜。

    “无妨。”

    柳白环视一圈,等了这么久,终于被他等着机会了。

    这四只无眼一目五此刻就如同柳白上次在福来客栈见到的那只一样,原本无眼的地方,都长出了一只竖眼。

    其眼漆黑,散发着丝丝黑烟。

    只是刹那间,眼见着那有眼一目五身形又是消失,柳白跟着一步踏前。

    两者看着似是互换了个位置,可等着柳白到了这对面之后,却已是化作了鬼体。

    顺带着,几道阴雷猛地劈下。

    “轰隆”声炸起。

    一声响过一声。

    若说先前柳白劈出的这阴雷,都还只是一道霹雳的话,那么此刻,在这楚河中央,他这阴雷就是劈出了一片雷暴。

    此刻,乌云在这半空汇聚出现。

    一道道纯黑色的阴雷接连落下,只是这么呼吸时间,就落了六七道阴雷。

    其中这四个有无眼一目五都只是分了一道,但是这位于柳白对面的有眼一目五,却是有着接二连三的阴雷劈落在他头顶。

    先前在云州城时,连那离着铸神龛都只有一步之遥的赊刀人,都没抗下柳白几道阴雷。

    此刻这一目五,虽说是一头天生怪异,但到底也不过那修第二命的实力。

    又能抗下柳白几道?

    而且柳白动手之前,就是想着一击必杀,所以此刻这动起手来,更是没有留情。

    这青衫一目五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那头生双角的鬼物,眼神之中满是错愕。

    “你……”

    他自是认出了眼前这鬼物的真身,毕竟就在这前天晚上,柳白还将他劈的皮开肉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头邪祟,竟然会是眼前的这少年。

    所以,这人是能变鬼的么?

    他脑中念头还在想着,但身形却是紧接着开始消散了,不止是他,还有那四头无眼一目五,也都是如此。

    他们的身形在这河风吹拂之中,化作灰烬飘洒在了这楚河上边。

    骨灰洒入河。

    柳白这次没再见着他们复苏的身影,所以……这天生怪异一目五,终是被自己杀了?

    虽然费了翻手脚,自己放了个阴雷的雷暴,人也有点虚,但好在,一下都将这些给解决了。

    “公子,快变人,快变人。”

    小草疯狂的提醒道。

    柳白也没迟疑多问,身形一闪出现在下游的一块木板上边,身形也由鬼化作了人。

    也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是感觉到了这天上有着一丝异样。

    他抬头看去,只见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上,在那厚厚的层云之中,有着一朵金色的祥云倏忽挤了出来。

    在这漫天的黑暗之中,这金色祥云极为醒目。

    只是让人看着,就极为舒服。

    “公子,这就是气运显化嘞,是你的福德,只有人才能有用哦,若是邪祟就没了这福分。”

    小草说话间,天幕上的这多金色祥云里边,就好似下起了丝丝缕缕的金雨。

    柳白站着不动,但也顺着这河水往下飘去。

    就算这样,这金色祥云所化的气运之雨,也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身上。

    这一刻,柳白只觉浑身舒泰,就好像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正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一般。

    这一刻,连他脸上的那道伤口,也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眼见着头上的金雨尽皆落在了他身上,天幕之上的那朵金色祥云也逐渐变得黯淡,直至消失。

    异象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着最后一缕金雨落在头顶消失,柳白摸摸脑门,这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啊。

    紧接着他又感知了一下体内,依旧如此。

    就好像……吃了个别人画的饼?

    小草看出了柳白的疑惑,便是在他脑海里边出声说道:“公子你别想那么多嘞,这是气运。”

    “气运本身就是最玄乎的哩,你现在看不见,但等着你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给你带来天大的好处呢。”

    小草说着又摸了摸他的脸,确定那伤势已经恢复,这才继续说道:

    “小草一直觉得,公子本身就是个气运顶了天的。”

    “嗯?怎么这么说?”稍稍辨别了个方向,就一脚点在这水面上,脚下木板顿时破开水面,疾驰而去。

    早知道这过个河这么简单,何至于等那船夫?

    只是等着他走后,他刚刚所杀死一目五的位置上,倏忽升起一道河水,紧接着这河水化作一个水人。

    这水人先是看了眼柳白离去的方向,然后又感知这周围,喃喃道:

    “一目五……这云州,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天骄了?”

    这水人看清这一切后,也就消失了身形,再度化作一抔水,落进了汪洋一片的楚河里边。

    另一边,柳白划船渡河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是见着这大河前边出现了一道黑线。

    见着河岸了。

    柳白也松了口气,再度点着几下水面,便是靠了岸。

    本身变鬼之后就很快的,但是他想着刚刚这折腾出了这大动静,指不定就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贸然变鬼,说不定就会被人看着,所以他才一路自己腿着上了岸。

    看着这依旧隆起的河堤,小草出声道:“这跟对面也都差不多哩。”

    “肯定的,这垒河堤哪有只垒一边的说法。”

    柳白往这西边的方向看了看。

    出楚河的流向是自西向东最后汇入了无尽海,所以说这西边就是上游。

    刚刚小算道长是直接过了这边,柳白后边是还顺着水流往下了些许,最后才过的对岸。

    所以说,这小算道长此时应当是在西边才对。

    “走,往上走走看。”

    柳白说着抖了抖身上的水滴,也就往这河流上游走去了。

    小草自是没有什么疑问,可随着柳白往上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吧,他便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按着小算道长的性子,他就算是不用占卜,也知道自己会在东边的,所以肯定是会顺着水流往下来寻。

    那么再加上自己此时往上游走。

    按理来说,两人应当是早就已经碰面了。

    可现在……难道说,是小算道长出事了?

    不,柳白看着脚下这泥泞的地面,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一个不大可能的可能。

    那就是,自己走错方向了。

    自己刚在这黑暗之中,没有选中方向,从而回到了云州这边,江州……在对面。

    有了这想法之后,柳白越想越觉得可能,便是点火施展了术法,径直往上。

    看看这河流上游,有没有那河湾村便是了!

    短短不过几个呼吸时间,柳白身形闪烁几次,便是放缓了速度。

    因为他见着了前边的河岸内陷,内陷的河岸里边,的确是有着一个村子。

    很是熟悉,甚至这村子前头靠近楚河的地界里边,还有个河神庙。

    这不是河湾村,又是哪?

    小草也看出了这点,嘀嘀咕咕地说着,“公子还说小草没用哩,自己不也一样没什么用,哼哼。”

    既然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那也就没必要耽搁了。

    正当柳白想着化作鬼体直接飞去对面时,却忽地见着这河湾村里边,走出来了……两个鬼。

    不,准确来说,是三个鬼!

    其中打头的那俩,身上都带着一丝香火气,看着也没有别的游魂邪祟那般,浑身鬼气森森的。

    而且他俩手里都拿着一根铁链,在他俩后边,这铁链是系在另外一个鬼魂手里的。

    柳白眯眼看着,后边这被铁链捆着双手的鬼魂,多半是这河湾村里某个刚死去的百姓。

    所以这情形……怎么略有些眼熟?

    鬼差索命?

    可这方世界,不是没有地府,没有轮回的么,既然如此,哪来的鬼差索命?

    既然自己看不出来,那上去问问就好了。

    柳白自觉没什么好害怕的,所以他一步上前,拦在了这俩“鬼差”面前,斥声道:

    “恶鬼伤人?还不速速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