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正是大年三十,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开元元年岁首,春将至,寒未去。

    清凉府府衙后宅一处偏房里,赵寻安看着白皙消瘦的双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便在赵寻安思绪紊乱时,三声炮响震天动地,紧接有大音入耳:

    “乾元终末开元临,千六百年轮回复,元年庆,启~!”

    不弱震雷的大音把赵寻安惊醒,听着屋外海浪般涌起的欢呼眼神不停收缩。

    乾元历即将终结,新的开元历迎来启始,自己果真重生,回到这千六百年才有一次的,历法更迭之日!

    轻吁气,赵寻安摸着脖颈表情不停变换,既有重生的喜,又有对萧山派一干人等的恨!

    自己历尽千辛万苦于秘境采得龙血大元,却遭内门弟子强抢,与之争辩,竟被一剑斩碎左臂!

    寻到掌门处祈求公道,得到的却是蔑视言语:

    “老死不得寸进的庸才,即便得了灵药又能如何,予王桑这般天纵破境才是物尽所用!”

    “与萧山派来说,得一金丹真君,远比得一中境筑基真人重要千百倍。”

    “赵寻安,几十年的修行岁月,这人情世故,你应该有所明悟才是。”

    言语偏袒至极,丝毫不提碎臂强抢之事,而后只是与了瓶辟谷丹便打发了,自己因之沦为整个萧山派的笑柄。

    后不及月数,宗门聚会时再遭王桑羞辱,怒而与之相博,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击杀,想到这里赵寻安禁不住紧咬银牙,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彼其娘之,说起不是真人便是真君,可行事哪有半点修行者的模样?”

    “本相尽是些猪狗不如的腌臜物!”

    死时的痛楚仿佛便在前刻,赵寻安眼角抽搐忍不住咒骂,不过转念一想却又笑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能想到自己竟然重生,有了数十年的经历,从头再来,可不占了泼天大的便宜?

    “三管家你欺人太甚,大老爷都说了,我家少爷吃穿用度和李家嫡子相同,怎的到你这里便成了家生子的品阶?”

    屋外传来愤愤的女子声音,有些稚嫩,若黄鹂啼鸣,紧接便是男子沙哑不屑的言语:

    “老爷说是老爷说,毕竟世交,以老爷的地位,怎的也会与你家少爷些许脸面。”

    “可我等下人不惯着,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落魄浪荡子却想娶我家小姐,可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家少爷但凡有点羞耻心便该麻溜地滚蛋,梧桐树上的金凤凰,岂是草里刨食的土鸡可以窥视!”

    满脸横肉的二管家嗤笑地说,旁边几位仆人哈哈大笑,身穿灰色衣裙将将戴钗的赵萍儿气得嘴唇颤抖,眼中更有泪花翻滚。

    心虽不甘,可失了家业的少爷与李家小姐相比确实天差地远,且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为了前程不得不寄人篱下,受些侮辱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世叔言语在李府便如官家旨意,小小家奴却敢不尊,莫不是想死?”

    清朗里蕴着几分气短的声音响起,一身青衣的赵寻安掀开棉帘,踱着四方步慢慢走了过来。

    “少爷你醒了,这次高热昏厥好几日,可吓坏我了!”

    赵萍儿疾步来到赵寻安面前,使劲抹去眼中泪花,惊喜地说。

    赵寻安与她笑,拍拍插着木钗的螓首未曾言语,转身来到二管家面前,抖手便是一记耳光:

    “啪!”

    声音清脆响亮,便是迭起的爆竹声都压不住,赵寻安呲牙咧嘴地甩手,如今身子骨太过脆弱,与人耳光却差点伤了自己修长指骨。

    二管家捂着生痛的脸颊眼中尽是茫然,属实有点不敢相信,平日里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赵寻安,竟敢与自己这般大的一记耳光!

    几位仆人也懵了,平时挨了嘲讽只会笑脸相对的病秧子,竟敢打府里位高权重的二管家,莫不是发烧烧晕了头?

    “少、少爷?!”

    赵萍儿粉嫩的小脸变得煞白,紧忙拦在赵寻安身前,满脸戒备地护着,心里却是连连叫苦。

    二管家是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亲信,为人跋扈得紧,平日里除了大老爷李家大少爷还有夫人,谁都不看在眼里。

    如今挨了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便得挨通拳脚,可少爷大病初愈的羸弱身躯怎能受得住,脱层皮都算轻的!

    慢慢放下手,二管家面皮抽个不停,但觉肺泡都要炸了,抄起腰间别的藤条,喝骂着打向赵寻安:

    “你个无有爹娘管教的杂碎,朴爷今个非打……”

    高举的藤条顿在空中,雪花飞舞的大冷天,二管家却在瞬间出了一身汗。

    秋水长剑直指脖颈,锋利的刃口戳破了肥腻的皮肉,殷红血水顺剑锋流下,落在雪地如点点红梅绽放。

    但凡再用几分力,必会洞穿脖颈,关乎性命,何人能不心惊?

    赵寻安眉头轻挑,心里不禁苦笑,换了身子有些不太适应,这控剑的本事属实差了太多,本想点住喉头却入了肉。

    “朴爷,朴大爷,你说某这剑锋再入三分,会是怎样情景?”

    面上带着笑,赵寻安柔声问,二管家使劲咽口吐沫,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赵小子,你”

    未等二管家话说完,赵寻安手中长剑微抖,原本缓缓流淌的血水立时呲了出来。

    “想好了再说,左右不过一奴籍的奴才,我可是有功名能配剑的秀才,便是摘了你首级也算不得大事。”

    “即便你家夫人告官,那也顶多十几两的罚没。”

    “且李世叔便是清凉府的知府,说来只是家事,以世叔的脾性,你觉得可会与我要那白花花的银锭子?”

    赵寻安言语带着笑,可眼中锋芒如刀,二管家肥硕的身躯不停哆嗦,有些无法相信,这般凶狠之人,真是之前那个胆小怕事的酸秀才?

    不过是不是先不说,他的话语说得属实没毛病。

    虽说自己在李府仆佣里拔尖,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奴籍的下人,真若杀了,怕是还不如宰头耕牛来得严重。

    “赵公子我错了,还望看在老爷夫人的面上,饶了小的。”

    略作思量二管家讨饶,今晚的赵寻安如同变了个人,看那锐利的眼神,若是自己还敢硬顶,说不得真会被他一剑取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