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前。

    “苓依。”

    闻艺撑着半边脸颊,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眼里满是柔情:“嘉儿和她的那位男同学,最近怎么样了?”

    “妈妈……我又不是你的小情报员。”

    顾苓依不安分地挪动了下小屁股,好像椅子是块发烫铁板一样。

    “多少也给嘉儿,留一点儿私人空间嘛。”

    “就大了嘉儿几分钟,你这个姐姐当的,真的有模有样。”闻艺一笑,“家里就数你,最向着你妹妹。”

    “那当然啦。”顾苓依声音很小,但语气有些小自豪。

    “你觉得那位路满同学怎么样?”闻艺随口问道。

    而妈妈这么一句无意间的话,却让本就多想了的顾苓依,心跳差点吓停一拍。

    顾苓依险些脱口而出,妈妈你为什么要问我!

    可是强迫自己紧急冷静下来,顾苓依才意识到,或许妈妈只是想问问她,作为旁观者,对小女儿嘉儿的男朋友的看法?

    “人…很好。”

    人很好,是个大坏蛋。顾苓依心里暗暗吐槽。

    她表面上乖巧地说:“嘉儿和他,现在反而更像朋友关系啦,在路满他的影响下,嘉儿学了好多东西呢,实话实说,我也有些惊讶。”

    “嗯?是嘛?”

    更像朋友?闻艺觉得有点意思:“把你妹妹叫回来,撇下姐姐和妈妈,去折腾一束花,哪儿有她这样的!”

    “嗯~”

    不多时,顾嘉儿被顾苓依拽回笔记本电脑前。

    “你这孩子,一时半会儿都等不急。”

    看看撅着嘴不服气的小女儿,闻艺佯作吃醋:“妈妈还不如一束花让你上心吗?”

    顾嘉儿低头盯着自己身下,手指胡乱地交叉着,不搭话。

    “刚刚和你姐姐说起,苓依也对路满那孩子,印象不错。”

    “妈妈~嘉儿的男……”

    顾苓依一听,有些着急,可想了想,语气一顿,生生把“男朋友”这个词咽回去。

    “嘉儿的男同学,和我的评价有什么关系……”

    闻艺不置可否地一笑:“其实关系挺大的,至少,你们一起长大,彼此也熟络。”

    “一对女儿,感觉昨天还在抱着你们手忙脚乱喂奶瓶,还没觉得日子过得多快呢,转眼都要上大学了。”

    闻艺转而轻轻一叹气。

    “你们姐妹两个的感情好,妈妈既欣慰也担心。”

    “如果再过几年,各自分开,分别成家立业,不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住了,我怕你们慢慢慢慢地,就不是姐妹了。”

    “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顾嘉儿很是疑惑,自己和姐姐那叫一个如胶似漆,她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拆散她们双胞胎姐妹。

    “我们怎么可能不是姐妹?永远永远都是呀。”

    顾苓依糯糯地问:“妈妈,你指的不是姐妹,那是什么?”

    “不是姐妹。”闻艺眼神有些晃动,“就变成是亲戚了啊。”

    顾苓依和顾嘉儿一阵沉默,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分别感受到彼此内心一颤。

    “你们的大舅二舅,我的两个哥哥,也是双胞胎,小时候,他俩关系铁得穿一条裤子。”

    闻艺抬抬头,把头发拢回肩后,回忆起来。

    “可是自从分别成家后,你们二舅娶了之前的那个舅妈,闹得家不宁静,你们大舅屡劝不止,看见他们就心烦,一次吵闹过后,甚至断掉了两家的联系。”

    “老一辈的兄弟姐妹,为了几斤粮油,都争得不可开交;我和你们爸爸这一辈呢,有时几句无心的话,被亲戚听在耳里,上升到谁看不起谁的程度,几年都不相往来。”

    闻艺感慨地说:“有时候想想,大人的气量,反而不如孩子呢,小孩子都知道理解并包,道歉和好,大人有时却往往不行。”

    “所以呢,卫华家的路满,是一个知根知底、阳光上进的好孩子,能让我这个做妈妈的,至少安心一些。”

    顾嘉儿突然脸一红:“妈妈,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你以前不是经常干涉我个人的事情嘛,这时候怎么突然大度了?”

    唉,女生外向。”闻艺平复了下心情,好笑道,“我什么时候不大度了?而且,我这可不是说,就百分百支持你在外面疯玩啊,只是当妈妈的有当妈妈的考虑,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懂了。”

    “妈妈,你说的都太远啦。”

    顾嘉儿的小脑袋摇来晃去:“生孩子多麻烦,我以后等到三十岁,再决定生不生…嗯,最好不生。”

    “这是什么孩子话。”

    闻艺不在意地摇摇头,自己的小女儿,说到底,还是个没过十八周岁成年生日的孩子,她自己还没形成一个健全的独立人格,很多看待事情的观念都没有打磨成熟,更称不上是一个独立女性。

    “还有啊,你们爸爸在我身边,絮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我还是提醒你们这两个小双黄蛋,下周五一定要回家,不然你们爸爸可真坐不住了。”

    “嗯嗯嗯嗯。”顾嘉儿敷衍地连声答应。

    “下周六,你们的茜茜表姐,要在你们二姥姥的村里办婚酒。”

    闻艺提醒着正事:“为什么让你们下周五就赶紧回来,不能缺席这档喜事儿。”

    “啊,还要回老家啊……”

    顾嘉儿顿时头大,她一瞟顾苓依,自家姐姐更是脸色为难,纠结不已。

    二姥姥的老家,是姐妹两个儿时的童年回忆地点,她们不排斥去见见自己姥姥的双胞胎妹妹,她们慈祥和蔼的二姥姥对姐妹两人一向疼爱不已。

    只是婚礼喜酒这种场合,别说顾苓依这种内向的性子了,即使是顾嘉儿,对于不熟的亲戚前来热切逢场客气,她也不感冒。

    闻艺笑了笑,抛出一个大新闻:“你们的表姐,嫁给同村的谁,你们猜猜?”

    “谁呀?”

    “一个姓路的小伙子,按辈分算,是和路满的爸爸路卫华,同一个辈分。”

    闻艺拔下她那边笔记本电脑的电源线,今天够晚的了,该让自家的两个小双黄蛋上床睡觉了。

    “你的那位同学路满,应该喊他一声堂叔?他们家估计也会去。”

    “啊?”顾嘉儿嘴唇微张,表情有些尴尬,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

    “如果在喜酒宴上遇到,可以带他晚上来家里吃个便饭。你自己决定去不去喜酒宴吧,晚安,苓依嘉儿。”

    闻艺也不看自家女儿听闻后的表情,嘴角挂着笑容,说了声拜拜,断掉了视频电话。

    “茜茜表姐,嫁给了哥哥的堂叔?”顾嘉儿忍俊不禁,拽拽自家姐姐的袖子。

    “哥哥的叔叔,应该只是辈分大,年龄和表姐差不多二十三四岁吧?”顾苓依听着妈妈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

    “那是不是,我可以让哥哥,叫我阿姨了?”顾嘉儿憋着一脸坏笑。

    “嘉儿,你够了……”顾苓依扶了扶额头。

    而这时,顾苓依又突然想到,下午路满给她解释小姨子的称呼。

    按路满的想法,他估计特别地想喊你小姨——再加个“子”字。

    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是他的小姨子。

    顾苓依脸色晕红,两条大长腿局促地拢在一起。

    内向的人往往心思细腻,长于遐想。

    对于这种还没有确定关系,却预先宣示起下一个阶段的感情或伦理称呼,顾苓依觉得,这种事情很戳中她,让她在意得不断脑补,不由浮想联翩。

    “苓依,晚上降温,你帮我先暖暖被窝。”

    顾嘉儿冲她吐吐小舌头,“我去再烧一壶水,给冯阿姨也送一杯过去,你在被子里好好等我哦。”

    “去吧去吧。”顾苓依摆摆小手催促妹妹。

    临出客房门之际,顾嘉儿忽然回头,倚靠在门前:“苓依……我想了想,妈妈刚刚说的话……”

    “如果你真的决定,和那位有好感的师哥,谈一场恋爱……”

    顾嘉儿小脸有些忧虑:“一定要确定好,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呀。”

    “嗯。”顾苓依钻进被子里,拉起被子,蒙上自己脸蛋的下半边,只露一双杏眼:“嘉儿,我明白妈妈的意思,虽然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得到家人,对我来讲,尤其是得到你的祝福的恋爱,才会更好。”

    顾苓依心里也有这种强烈的想法,如果是恋爱,她不想偷偷摸摸的,她想底气十足地向家人和朋友宣布自己的另一半。

    “嘉儿,无论如何。”顾苓依定定地看着妹妹,“我们是双胞胎,有你是我最幸运的幸福。嘉儿,我们永远都是姐妹。”

    她一定不能失去妹妹嘉儿。

    听到姐姐柔糯的话语,顾嘉儿露齿一笑:“那还用说嘛!我要欺负你这个姐姐,欺负到天荒地老,直到我们都成了白了头发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