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儿。”

    路满接起电话的声音都是微微发颤的。

    这姑娘自从知道他回学校故意不见她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他打过电话。

    甚至连短信也没有发过,偶尔的交流就通过顾苓依代为传达了。

    而她在这个时间,突然给自己打来了电话。

    路满不可抑止地想起她生日时,顾嘉儿飞去燕京扑空的事情。

    这次千万不要来……

    “哥哥!”

    “嘉儿,你现在在哪!”路满焦急询问。

    仿古庭院酒店的白砂庭前,顾嘉儿坐在缘侧的木台上,双脚来回摆动着。

    “哥哥,你不会猜得这么准叭……”

    顾嘉儿还惊讶于大猪蹄子居然可以立即猜出,她来找他了。

    “嘻嘻,你在酒店嘛?”

    “顾嘉儿!”路满起身,望向不远处的出租车,“别告诉我,你来曰本了。”

    “哥哥,你语气好凶……”

    路满深呼吸一口气:“你在柏崎市么?”

    “嗯,就在你住的酒店,哥哥……”

    “顾嘉儿你有病是吧!!”

    路满拦住一辆出租车,司机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位乘客面容狰狞,看上去可怕至极,像是要将自己和这辆车都吞吃下去似的。

    路满扔到中控台上一叠日元,摸出酒店的名刺,指给司机,用蹩脚的日语和英语,连续催促:“快,最快速度!”

    “哥哥……”顾嘉儿的声音听起来哭哭啼啼的。

    因为路满回来之后,她担心这家伙会当着姐姐的面,和自己彻底把话说死。

    所以她趁着他还没有回国的空当,想先过来找他一次,敞开心扉地聊聊。

    顾嘉儿也提前问过顾苓依的意见了,自家姐姐虽然哼哼唧唧的不太情愿,但是她又没有护照,不能一起跟随,同时也怕刺痛妹妹的情绪。

    所以就和妹妹约法三章,去可以去,但绝对不可以再和路满拉拉扯扯不清不楚,随时和姐姐报备。

    满怀希冀的她,怀着对路满的思念,又和生日时一样,飞向他的身边。

    有些话只有见面才有意义的,这是他说的。

    而这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顾嘉儿想。

    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路满。”顾嘉儿只觉得自己心要碎掉,“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嘛?”

    最后一次的奋不顾身,却等来的是他有史以来最凶的一次发火。

    顾嘉儿呆坐着,原本明媚的杏眼,仿若失掉了所有的光。

    路满焦急看一眼时间,十点已过,大约一刻钟,中越冲“地动”随时可能发生。

    “嘉儿,几分钟后,马上就要有一场大地震。”

    他这时候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了,径直说重点。

    “对不起,嘉儿,我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

    “啊,哥哥?”

    “嘉儿,求求你,听我的。现在你尽可能地跑出去,去空旷的地方,远离建筑!千万不要在庭院里待着!”

    “哥哥,你没在骗人叭?”

    “我发誓这都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对顾嘉儿发那么大火,“嘉儿,我正在往那边赶,还有几分钟就到,求求你,按我说的做,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顾嘉儿很想问一句,他为什么这么确信的,这种事情,作为普通人,怎么可能预测得到。

    她一时间有点懵,但是电话里路满的焦急担心,作不了假。

    没有迟疑多久,她选择无条件相信路满。

    “哥哥,会很严重嘛?”

    “嗯。”路满声音严肃,“将近7级,三年前这里发生过的,会重新上演一遍。”

    他又害怕吓到顾嘉儿,连忙补充:“但更多的是建筑损毁,人只要远离建筑,都会没事的!”

    “嗯。哥哥,我听你的。”

    顾嘉儿盯着庭院中追逐打闹的中国小孩子们。

    有老师和家长面色凝重地碰头,拿着手机对屏幕指指点点,顾嘉儿隐约听得到,他们口中在疑惑“这短信什么情况”“不太可能吧”之类的。

    “你也注意安全,哥哥!”

    “待会儿见,嘉儿,电话不要挂!保持联系!”

    然而通话仅保持了没几分钟,就突然信号中断。

    路满再打过去,提示无信号。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车窗外。

    不知是不是紧张的错觉,马路地面上好像有烟气在上升,有几处还冒起了小气泡。

    “地气异常的前兆么?”

    出租车踩足了速度将路满送回庭院酒店。

    路满下车后,就诧异于眼前的一幕。

    酒店的住客们,熙熙攘攘地挤在庭院外面的广场空地上。

    而庭院民宿内,正滚滚冒出三道浓烟。

    “嘉儿!顾嘉儿!”

    路满对着人群呼喊。

    可是在一众小萝卜头的小红帽孩子之间,顾嘉儿的身影应该很明显才对,但路满不断环顾,就是没有发现顾嘉儿。

    “大哥哥,你是不是在找一位姐姐呀?”

    有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五六岁左右,旁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小家伙,看起来也是对双胞胎。

    她奶声对路满说:“刚刚是大姐姐救了我们。”

    “怎么回事?”路满着急问向小女孩的妈妈。

    “我家两个孩子发烧了,本来在医务室里。”

    双胞胎小女孩的妈妈,心有余悸地说道:“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我们快跑,有说接到了使馆的大震预警短信的,也有说酒店里有危化品泄露了,总之就是快跑,都从酒店里逃出去。”

    “我们当时想走的,却被酒店的服务员给拦住,说是有人故意放火点燃的烟,制造恐慌。让我们不要慌乱,原地等着就行了。”

    路满心里咯噔一下,面前的三缕浓烟,难道是顾嘉儿害怕国内同胞们疏散得不及时、有遗漏,所以她故意去点了火?将同胞们全都赶了出来?

    “后来,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就进来了,把医务室门砸开,让我们快跑。”

    “她是不是长发,168左右身高!”

    “嗯,对对!”

    “那她人呢!”

    “酒店的人找过来了,说是她到处拉的警报铃,还用树叶和油点燃熏的烟。我们几个国人,想拉她一起跑出来,可是酒店的人死活不让,想要把她控制住。”

    嘉儿本来可以做完这一切后跑出来的,可现在她被困在里面!

    路满脑子顿时一阵爆燃般的发热。

    “酒店报了警,她就把医务室门关上,把椅子和床推到门旁边堵上,不让他们进来,一直门里门外对峙着。服务员也守在医务室外面,不放她走——”

    “他妈的!狗日的鬼子!!”路满爆粗口后,没有任何犹豫,铆足力气往庭院里面跑。

    顾嘉儿身边现在什么也没有,路满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将她救出来。

    再不济……万一的万一,埋也要埋在一起,他身上有那么多应急物资,更可以在幽闭中给予顾嘉儿陪伴。

    自己待在户外高枕无忧,和冒着危险去找顾嘉儿。

    这根本不是个选择题,在路满这里,压根没有前面那个选项。

    路满进入庭院酒店,沿着长廊一路狂奔。

    “嘉儿,嘉儿!”

    正当这时。

    天摇地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