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平波无澜,看人总蕴含着一丝淡漠疏离的眸子,此刻静如死水,失去了所有光彩。

    雕塑般傻站在原地,向桉满脑子回荡着的全是——为什么?他怎么就死了?摔一跤就能把人摔死了?谁杀了他?他在观星楼里看见了什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一个个谜团仿佛化作一条条丝线,不断缠绕、纠缠,最终全都随着苻清白的死化作一个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一片片雪花每一片都那么轻,那么美,落了地,堆一起,成为了埋葬苻清白的坟土。

    玉琢银装,洁白无暇。

    【叮——尊敬的宿主您好,屏障已解除,故障已修复。天地之大,欢迎宿主遨游。】系统的机械机械音凭空出现。

    “苻清白为什么死了?你不是说过他不会死?”

    【宿主问出这种蠢问题,脑子真的正常吗?救他一次,难不成本系统就得要保他一辈子不死?】系统冰冷一嗤。

    “我错了,我不该宰皇帝,他没有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你救救苻清白吧,他不该死的这般潦草、不该以如此方式死去。”

    向桉双腿无力跪倒,半个身子趴入了雪中,双目却干涩的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宿主,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没明白,本系统说过宰畜生、做任务从来没错,真正错的是你行事的手段,世间从不缺黑暗,缺的是不忘光明的本心。】

    【道理跟你说了很多次,本系统已经腻烦,但天道既然选择了你,系统便再说一次——受辱一事,你若能看开释然,就是‘向前看’三个字,你若看不开,可以使用律法,你若妄想推翻、抗议,你的任务便系统给你最直接的路子。】

    【人命本就微如草芥,脆弱不堪,不管是旁人的,还是你的,你皆该珍惜,而不是一次次因为任务或是冲动,不顾一切去丧命,或者私自行使你自以为的正义手段。世间需要秩序,需要律法,不需要你的个人‘正义’。】

    “我错了,我错了,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

    无意识一遍遍麻木的重复,向桉已听不进任何声音,眼神空洞,直愣愣盯着眼前白雪,一粒粒、一颗颗晶莹剔透,微小而轻,齐齐落下,偏生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压得她心头沉重。

    【最后提醒你一次——本系统存有不可抗因素及系统能量有限,且不会为你提供任何帮助,本系统已经为你违规一次,没有第二次。接下来宿主就好好反思,好好接受惩罚,好好想想该怎么完成任务。】

    话落,一道道雷击轰然落下,强大的电流自头顶快速传到脚心,难以言喻的疼痛非是常人能忍受。

    平心而论,往日三道雷击下向桉便抗不住晕过去,今日硬生生受了五道雷击,但她牙关紧闭,久久不愿晕。

    七道、八道,一道强过一道,肉体凡胎抵不住钻心的痛。

    再次醒来已不知是多久,纷扬的大雪已停,白茫茫的天地寂静无声,茕茕孑立,不知该去往何处。

    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无目的往前走,跨过高高的台阶,步入无人打理的院落,枯黄的杂草头顶雪团,缩在墙角,瘦弱、歪曲的青松从破了个大洞的墙根挤出,积厚的雪堆几乎淹没了树冠,常青的松针埋着雪中如是在白中点缀上一抹绿,稀疏又可怜。

    环顾四周,分明是站在院子里,此刻却孤寂的仿佛站在十字路口上,前后左右都不是自己想要去的道路。

    胡乱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望着院中葬着苻清白的“墓地”,向桉恍然回神:“屏障消失了……”

    苻清白死了,她自由了,她猜测对了。分明是早就想试验的事,现在突然证实了,心里却感受不到一点开心。

    蹲坐在门槛,双手抱着腿,下巴轻轻搭在膝上,静静盯着院中白雪覆盖突出的那一点,天色渐渐暗沉,寒风席卷,天边没有一丝乌云,在没有月光的夜晚,白雪熠熠生辉。

    今夜无雪,有风很冷。

    翌日的清晨,大雪再一次纷扬而至,休息一夜的老天今日格外兴奋,寒风愈烈,米雪一粒粒砸下,噼里啪啦如豆子洒落。

    向桉支着下巴,默默在心中数了数天数:“两天了,也没人发现你不见了,既没人在意你,你为何要那么急促的离开皇宫?”

    若不着急,怎会摔了个一命呜呼?

    还有,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苻清白多年征战沙场的血性与魄力,莫说是死人活人,哪怕遇到鬼,也不至于令他惊慌失措成那样。

    站起身,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纷杂的思绪稍稍明朗,轻叹一口气,向桉缓慢往外走,从待了好几日的院子里出来,看清外面是如何的场景,顿时她明白了为何过去了这么些天无一人经过这院子的原因——冷宫。

    皇宫里关押妃嫔,死人无数的地方。

    而今皇帝刚死,向杺初登基,正是披麻戴孝博孝顺美名和掌控权力的最好时机,皇帝之前的女人他都没有时间处理,更莫说选秀入宫了。

    平时本就无人踏足的晦气地,现在更是没人来。

    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向桉没忍住回首,破裂发霉的大门,青苔石藓爬满的台阶,红墙金瓦的宫墙,洁净无暇的白雪,简简单单的成为了苻清白的埋葬之地。

    “放心吧,不会让你冷太久的。”向桉暗道,然后转头,再没有回过头。

    出了冷宫,第一件事是直奔观星楼。

    平心而论,在向桉先前无数次幻想获得自由后该做的事里,没有一件跟苻清白有关。

    但苻清白死的太蹊跷,且,莫名的,她总觉得苻清白的死因或许和她有关,特别的、盲目的感觉,她甚至有种若不去弄清原因她一定会后悔的错觉。

    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让向桉产生这样强烈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当值得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