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成,我要跟着您去了,老爷回来见您不在,我也不在,还不晓得会怎样大发脾气呢。”对于丈夫,周姨娘比张太太会拿捏他,但周姨娘也晓得,张太太是不愿意去拿捏张尚书,对张太太而言,也许从张尚书要纳刘姨娘为妾时候,就开始对丈夫心冷了。

    “那我走了。”张太太起身往外走,周姨娘跟在她身后:“我送送您。”

    众人刚走出去上房,刘姨娘就站在院子里,瞧见刘姨娘,张太太笑着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要送东西给大爷大奶奶,我呢,反而成了替你们送东西的。”

    “不过是几样针线。”刘姨娘把手上的东西交到张太太手中:“其实大奶奶的针线也很好,这几样针线,我也是替太太您做的。”

    “你的针线向来比谁都做得好,只是经年不动针线。”张太太接过针线,交给身后的春桃,感慨地说着。

    “也是太太许我这样懒惰。”刘姨娘说完就道:“这些年,一些事儿我也想通了,以后,就和二姑娘好好地过吧。”

    张太太听到刘姨娘想通这句,神色变得欢喜,听到后面,张太太不由叹气,刘姨娘也和周姨娘一起,把张太太送到二门。

    等张太太上车走了,刘姨娘才对周姨娘道:“我们这位二奶奶,脾气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好好的日子不过,罢了罢了。”周姨娘刚抱怨了半句,就停下不说话,刘姨娘也不在乎:“横竖,她恨着我呢,只是可笑得紧,我是父妾,她就算恨我,难道还能打骂我不成?”

    周姨娘的眼睛闪烁,想到曾听婆子们说过的,陈家里面的一些事情,不由笑了:“父妾,在二奶奶眼中,只怕就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

    刘姨娘仔细想想,也就没有再说话。毕竟各家各户的规矩不一样,陈太太能纵着陈觉蓉对那些通房打骂,只怕也是陈太太借着陈觉蓉的手,在那发泄对通房的愤怒。

    毕竟,陈太太是正室,正室亲自打骂妾室通房,传出去会被人说悍妒,但让女儿借着由头去打骂妾室通房,那别人知道了,也只会说,小孩子不懂事,这妾室通房也持宠生娇。

    “这样对孩子,到底是宠爱,还是……”刘姨娘不由感慨地说了一句。周姨娘鼻子里面哼出一声:“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这样放着男人不去管,专门拿捏别人的人了。”

    刘姨娘扯一下周姨娘的袖子,周姨娘晓得刘姨娘什么意思,但周姨娘并不在乎,既然陈觉蓉说了,周刘两位姨娘和秀竹她们的月钱都从张太太这边出,那就一点也不怕陈觉蓉了。这陈觉蓉,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说她聪明,她偏偏要把这重要的事情丢到张太太这边,须知在这后院之中,最能拿捏人的,就是钱财。

    说她愚蠢,她却懂得安排人手,恨不得在每间屋子里面都塞上她的耳目。还是说,陈觉蓉习惯了什么事儿都有陈太太为她兜底,于是把张太太也当做陈太太一样看待。

    周姨娘想了想,只觉得自己嫁进张家以来,还少有这样仔细的想过,于是周姨娘索性也不想了,就和刘姨娘看戏吧,看陈觉蓉,到底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张太太的马车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候,婉宁这几日有些嗜睡,吃完午饭就在那睡着了。张青竹听到母亲来了,急忙让人抬着竹椅出去迎接张太太,张太太下车时候,看到儿子坐在竹椅里面,见自己下车,儿子就要挣扎着站起身,张太太急忙让儿子坐下:“你好好地在那坐着,我走过来。”

    “娘来看我,我不能去接娘,这会儿哪还能让娘走过来呢。”张青竹虽然没有站起身,但口中还是好听的话不少,张太太就瞧着儿子:“怎么,这才几天没见,这口齿就变得如此伶俐,让我想想,是不是儿媳妇的功劳。”

    “娘笑话我。”张青竹的脸微微一红就让小厮抬起竹椅,自己跟在张太太身边:“她这些日子好睡得很,吃完午饭就又睡了,我原本想唤起她,但又想想,娘会体谅她的。”

    “瞧瞧,明明是你心疼你媳妇,倒和我说,是我会体谅她。”张太太含笑说着,二人也进了正厅,张青竹请张太太坐下,苏嬷嬷已经端上茶水:“太太请用茶。”

    “这屋子,一看就是你收拾的。”张太太笑着对苏嬷嬷说,苏嬷嬷也笑了:“这对联还是昔日太太写的呢。”

    “那时候人有闲心,还肯写一写字。”张太太看着厅上悬挂的那对对联,话语之中全是感慨,张青竹不由看向自己的娘,张青竹一向晓得自己的娘会诗文,但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作诗。

    “可我见过娘的笔迹,并不是对联上的字迹啊。”张青竹脱口而出,这对联上的字朴拙极了,用的是魏碑,而张太太平日写字,一色簪花小楷,笔锋也和这对联上的字迹不一样。

    “那时候年轻,好胜,觉得人人都用簪花小楷,太俗气了,于是就改练了魏碑,别看这幅字不怎样,也是练了好几年的,后来你们渐渐大了,就觉得,还是从众得好,这才改用簪花小楷。”张太太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儿,言语之中多有感慨。

    “那,父亲晓得吗?”张青竹脱口而出,提到丈夫,张太太的神色不由微微变了变,接着张太太才淡淡地道:“他知道,只不过,他从没放在心里。”

    黄粱一梦,张太太瞧着那幅对联,那大字写得刚劲朴拙,可是昔日写了出来,十分满意,等到晚间丈夫进了屋子,把对联给他看,谁晓得只换来一句,太太写着玩玩还可以的话。接着,就是丈夫想要从自己的陪嫁丫鬟中纳一个妾的事。

    那些前尘往事,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心头,张太太觉得心口有些发疼,但张太太还是笑着道:“你可都要记得,要记得对大奶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