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想,若是人一直不长大该多好。”若竹轻声说着,若一直不长大,大哥二哥那时候都很友爱,还有秀竹,跟在自己身后摇摇摆摆地学说话,那时候还没有兰竹。

    婉宁没有说话,若竹又轻声道:“小时候怎么会那么傻,竟然想着快快长大。”

    快快长大,而不晓得,长大后会有那么多的忧愁。婉宁拍一下若竹的肩,没有说话,这长大还是不长大,全看这人怎么想,若是婉宁,就觉得还是长大好,长大了就能明白事理,而不是担心自己时刻被人拿捏。

    若竹夫妻走后许久,张青竹泡脚完了,朱娘子来看过张青竹的双腿,笑着道:“有一点点意思了,但还要再等,若能酸胀疼痛,到时候下针,就好一些。”

    下针之时,只怕张青竹还要吃些苦头,婉宁在心中说着,但婉宁没有说出口,只对朱娘子笑着道:“多谢多谢。”

    “不用谢我,若他真能站起来,也算我的功德了。”朱娘子的话并不多,说完也就收拾药箱离开。

    张青竹等朱娘子走了,才对婉宁道:“这站起来,看来还要费许多工夫。”

    “不管费多少工夫,我都在你身边。”婉宁含笑说着,张青竹握住了婉宁的手,这就是自己的妻子,一直都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似乎这些事情,她并不放在心上。

    一个月的时光似乎眨眼就过了,当张青竹的腿脚开始疼痛难耐时候,朱娘子开始了扎针。

    第一针扎进去的时候,张青竹只觉得钻心的疼,高喊了一声,朱娘子却笑了:“很好,很好,这会儿疼的厉害,这样才好。”

    婉宁心疼丈夫,却也晓得,不经疼痛,哪里就能站起身,于是婉宁站在一边,看着张青竹在那挨针扎。

    一针两针三针,等到朱娘子那十八针扎下去,张青竹几近晕厥,朱娘子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这是第一次,以后,我每过十日来一次,若三个月后,能有反应,那就再好不过。”

    婉宁这才松开紧握住张青竹的手,张青竹已经快晕过去了,却还是对朱娘子道:“多谢。”

    “你先不要谢我,还要看你能不能恢复。”朱娘子擦着额头的汗,对张青竹轻描淡写地说着。张青竹要用尽了力气,才能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腿,此时双腿密密麻麻如同刺猬一样,都是闪闪的银针。疼吗?当然疼,但这样的疼,哪比得上张青竹发现自己双腿断了,太医说再也不能站起来时候痛苦。

    朱娘子见张青竹一言不发,倒挑了下眉,原本朱娘子以为,这样的公子哥儿,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毕竟这种痛苦,无异于打断了腿又重新接上,接上时候,若一不小心,未必能恢复如初,多少公子哥儿吃不了这样的苦,宁可终身站不起来呢。

    “大奶奶,京城有消息来了。”苏嬷嬷走了进来,轻声对婉宁说,婉宁忙对朱娘子道声辛苦,朱娘子也对婉宁道:“过一个时辰,我再来拔针。”说完朱娘子就离开。

    苏嬷嬷才对婉宁说了京城里的事儿,并把一封帖子送上。

    张玉竹已经选了官,远赴江南,在浙江某地任县令,思来想去,陈觉蓉还是跟着丈夫一道前往任所,孩子也一起前往,尽管路途遥远,但这一路上都有驿站,他们也不用赶得太急,奶娘丫鬟都随侍在侧,也不会遇到什么风险,至于吴安那边,瑾宁有身孕,自然不能跟着吴安一起去任所,于是瑾宁就把身边的一个丫鬟,名叫倩雪的开了脸,给吴安做了通房,让倩雪跟着吴安去上任。

    这帖子呢,自然是瑾宁那边送来的,请婉宁夫妻前往京城,吴安临走之前,吴府还有一场送别的宴会。

    婉宁看了帖子,就对苏嬷嬷道:“你去打赏来人,就说,我这会儿七个月了,行动不方便,至于大爷,他腿脚不方便,我们夫妻还是不能前往贺喜,就祝姐夫鹏程万里。”

    苏嬷嬷应是,也就出去和来人说了。张青竹这会儿缓过来了一些,伸手握住婉宁的手:“你去应酬一番,也没什么。”

    “那些应酬,也没多少意思。”婉宁说的是实话,带着笑和那些人应酬,说的话都是些言不由衷的话,哪有和丈夫在一起,就在这庄子里面,来得轻松自在。

    张青竹看着婉宁的肚子,婉宁已经七个月了,还有三个月就要孕期满了,到时候,但愿自己能站起身。

    婉宁也想到了张青竹的腿,但这腿,朱娘子也说了,能否站起来,不过是两可之间,也有可能,经历了这些苦痛,还是站不起来。

    但是,总要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晓得,会有什么结果?

    婉宁和张青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管什么情形,夫妻都要面对。

    吴安是在六月初带着通房离去的,瑾宁出城送别丈夫,长亭复短亭,当看不到丈夫的车的时候,瑾宁才对身边婆子道:“我记得,这个方向,去四妹那边的庄子不远。”

    “奶奶是要去探望四姨奶奶吗?”婆子吃惊地问,瑾宁点头:“我和四妹妹,也许多日子没见面了,算下来,她的孩子,也有八个月了。”

    “是,有八个月了。”瑾宁笑了:“那就去探望一番。”

    “若去了庄子上,就只能在外面住一晚了。”婆子还是不愿意瑾宁去,瑾宁抬头看着婆子:“这有什么,你着人去和婆婆说一声,婆婆定会让我带些东西去探望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婆子没有法子,只能去和车夫说,让车往婉宁庄子上行去。

    婉宁接到消息,难免大吃一惊,这些日子,她天天在这庄子里面待着,所思虑的只有张青竹的腿,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时候都会忘掉。京城虽然不远,但京城里面这些人,对婉宁来说,仿佛远在天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