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收起思绪,换了衣衫就往外面走,此时人人都身着重孝,但是那些吉祥摆设也没撤走,也不会有人来要他们撤走这些就是了,因此着重孝的人在这些吉祥摆设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四姑奶奶!”遣来的人是秦太太的心腹婆子,瞧见婉宁,这婆子急忙站起身,就对婉宁道:“您这会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实在太好了。四姑奶奶,您不晓得,那天有多可怕,亏得我们太太没有进宫,还能保住全家。”

    “这么说,那些人也去了秦府?”婉宁听着插了一句,婆子长叹一声:“怎么会不去呢?那时候太太机敏,见来的势头不好,就带着大家躲进了一个楼里,又让那些下人们四散逃走,还让人把府里面的大门全都用粗壮木头顶住。”

    秦府花园之中有个小楼,是建在一座假山之上,平常赏月用的,如果上了那个小楼,撤掉梯子,一时半会儿,还搜不到这个楼里。

    婉宁已经长吁了一口气,婆子想起这几日的担惊受怕,也落泪了:“在那楼上,虽说我们带了吃的喝的,但哪里能顾得上这许多,十来个人,只能悄悄地躲在那里,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那时候的狼狈仿佛又出现在婆子眼前,别说这家中养尊处优的主人们,就算是这些得用的婆子也没经过这样的狼狈。但也没有法子,只能忍着。

    婉宁能想象得到他们在楼上的担惊受怕,于是婉宁轻叹一声:“后来,又是怎么知道外面情形的?”

    婆子笑了笑:“还是老爷从宫中回来,瞧见家里这样情形,这才着人四处寻找,有人听到声音,我们这才敢下来。”

    说完婆子就长叹一声:“若不是老爷回来的快,我们只怕还要再等几天,才敢让人下楼去看看。”

    再等几天,自然是带去的饮食都吃完了,不得不下楼去瞧瞧,一群人躲在楼上,总不能饿死。

    “家里别人可还好?”婉宁自然也要问问那些下人,婆子的神色变了变,就长叹一声:“虽说太太让人四散逃命了,但还是有那么十来个人被杀了,太太正在处置这件事。”

    这些被杀的人都是为主人尽忠的,要抚恤,还要赏赐家人,婉宁又想起了那两个被杀的人,还有那具小太监的尸体,甚至,若太子这边没有赢,消息传来,太子妃会带着那些在屋内的所有人,都殉葬。

    这么多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点燃大火,连屋子带人全都烧毁。此后的史书上,会怎样记载呢,某年某月,废太子不肯让位,失败后竟让他的妻子,要挟群臣家眷,烧毁皇宫,死伤人无数。

    “四姑奶奶。”婆子见婉宁不说话,急忙叫了婉宁一声,婉宁抬头,面上带着笑:“还请回去对母亲说,我这边好好地呢。”

    说完,婉宁想起颂宁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婉宁又道:“明日,我会带着姨娘回去瞧瞧。”

    “这敢情好,只是家里这会儿乱七八糟的,四姑奶奶回去了,万一有什么招待不周。”秦太太遣婆子来,自然也是想听听这外面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尽管秦侍郎回来说了一些,但秦侍郎随即就又进宫去了,而秦太太按说也该进宫守灵,但因着家里的事情那么多,秦侍郎已经禀告天子,让秦太太请假数日,先把家里的事情给料理了。

    真要算起来,群臣之中,数秦家这边的死伤最重,尽管死伤的都是下人,但也是秦家人,因此天子让秦太太七天之后再入宫。

    此时听婉宁这样说,婆子就笑了起来,但口中却还这样说,婉宁已经笑了:“无妨,我本就是自家人,有没有人招待都可。”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婆子也就告退,等婆子走了,婉宁晓得该叫人传晚饭了,但婉宁这会儿并没有用晚饭的心思。

    “外面,原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宋姨娘的叹息就在婉宁耳边,婉宁回头对宋姨娘笑了笑:“娘,您不用担心,现在,什么事儿都办好了。”

    “我方才听说,家里有那么十来个人被杀了,也不晓得被杀的都是谁,想想我们在府里时候,也没人对我们不好。”宋姨娘说着就要掉眼泪,秦太太管家,在面上的处事一向公平,公中该给宋姨娘和婉宁的,也从没缺少过。

    那些下人们呢,背地里嘀咕几句难免的,可当了面,还是要听从吩咐。一条狗养上那么十多年,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人呢。

    婉宁拍着宋姨娘的肩:“等明儿我们回到府里,问清楚了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我这心里啊,总是哽得慌。”说着,宋姨娘的眼泪又落下,婉宁晓得她为什么哽得慌,卖身给高门大户,求得就是个安稳,能有饭吃,有衣服穿,也没有做错什么,就被无缘无故地杀了。

    但婉宁也只能哄着宋姨娘,让宋姨娘把眼泪擦掉,宋姨娘晓得女儿的意思,擦了擦眼泪就对婉宁道:“好了,我晓得你的意思,我这眼泪啊,流一会儿就没有了。”

    “娘!”希声跑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块点心,婉宁招手让希声走过来:“你做什么呢?”

    “今儿厨房的点心做得很好,娘,您尝尝。”希声说着就爬到婉宁身边的椅子上,高举着手,要让婉宁尝尝这点心。

    婉宁咬了口,对希声道:“确实做得好,你给外祖母也尝一尝。”

    见到希声,宋姨娘急忙收起了眼泪,见外孙女果真把点心递到自己嘴边,宋姨娘咬了一口就把希声抱在怀中:“我们希儿啊,最乖巧了。”

    希声在那点头:“对,我最乖了。”

    “我这一辈子,到了现在,也值得了。”宋姨娘轻声说了一声,就在外孙女的小脸上亲了亲,希声又笑了:“我喜欢外祖母呢。”

    孩子的笑脸,老人欣慰的眼神,让婉宁越发觉得,似乎那场宫变是场梦,而在婉宁第二天登上车往侍郎府方向行去,到了侍郎府附近,那增多的禁卫军让婉宁晓得,那场宫变并不是梦,是真切发生过的,而这些禁卫军,也是为了防备还有没有诛杀完的叛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