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杏花瞬间撕去了平日里那张伪善的面具,眼中闪烁着恶狠狠的光芒。

    直勾勾地盯着谢秀芳,语气中充满了挑衅:“你可千万别以为自己嫁给了秀才就妄自尊大,觉得比别人高出一头!我找你借东西,那是看在同村的情分上抬举你,你要是不知好歹,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其他人就算求到我门前,我都懒得搭理,偏偏对你,只因我们同饮一村水,同走一条路,我才愿意跟你亲近几分。怎么,现在你这是想跟我彻底撕破脸皮,来个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谢秀芳被这一番强词夺理激得胸口剧烈起伏,她怒目圆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击:“你!真是恬不知耻,没有底线!”

    她强忍着心头的愤怒,高声喝道:“速速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而谢杏花却不紧不慢,嘴角挂着一抹无赖至极的笑容,一副吃定了谢秀芳的样子:“我偏不还,除非你有耐心,等到哪天我心情好了,自然就会还给你。”

    她的心思,显然从未真正考虑过归还二字。

    谢秀芳气得脸色铁青,为了腹中胎儿的安危,她不得不强压怒火。

    深吸几口长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从谢杏花家愤而出门后,谢秀芳又连续走访了几户人家,希望能要回那些被借走的物件。

    虽然最后大多物归原主。

    但那些人的眼神里无一不透露着埋怨与愤恨,似乎谢秀芳讨回的,是他们视如珍宝的东西。

    唯有一户人家,爽快地归还了物品,并且表达了感谢,这在冷漠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难得。

    谢秀芳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当初诚恳请求借用时是一副面孔,如今却又像翻书一样变得如此之快。

    “借钱的是大爷”

    这句话,她今天才算是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

    而更深层次的真相也渐渐浮现在她的心头——整个卫家沟上下无人不知,家中的实际掌权者其实是她的婆婆,为何这些人偏偏选择向她这个柔弱女子借贷?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这群人心知肚明,即便谢秀芳擅自做主借出物品会招致何种家庭内部的风波,他们也完全不在意。

    因为在他们眼里,谢秀芳是个易于糊弄的傻瓜,是一个可以任意宰割的冤大头!

    这份醒悟让谢秀芳的心沉甸甸的。

    如同灌了铅一般,满腔的憋屈和不甘几乎要将她淹没。

    而她的丈夫卫扬,作为与她心灵相通的伴侣,也深切感受到了妻子所承受的压力与不公,内心同样波涛汹涌,誓要与她共同面对这一切不公。

    四月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仿佛能挤出水来的沉闷,让人感到呼吸都有些窒碍。

    卫扬蹲坐在泛着泥土气息的田埂边上,脚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块块干燥的土疙瘩,眼神空洞地眺望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子。

    他的心中似乎也被这春日的慵懒所占据,整个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该近饭点了吧,咱们回吧?”

    他朝不远处正挥汗如雨的两个身影喊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那两人,正是他的弟弟——卫褚与卫晖,他们正默契十足地埋头于田间劳作,对于他的呼唤,只以汗水为答,不予丝毫回应。

    卫扬轻轻哼了一声,仿佛是对这份被忽视的抗议,又似乎是对自己的自嘲。

    他心想,无人相伴也无妨,便独自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正欲迈步返回,忽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姜美君缓缓向他走来,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出一道温柔的弧线。

    见到母亲,卫扬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孩子般的笑靥:“娘,您是特地来看我的吗?快来瞧瞧,这些绿油油的小苗都是我亲手培育的呢!”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那一排排整齐而稚嫩的幼苗,眼中闪烁着自豪之光。

    春播之际,每一坑中多撒几粒种子,待到它们破土而出,竞争生长,再挑选出最为健壮的那一株留下,其余则忍痛割舍,这便是俗称的“间苗”,以此确保作物能够充分吸收养分,健康成长,免受过度密集带来的营养不良之苦。

    这个看似简单的农活,却是保证丰收不可或缺的一环,尽管它平凡至极,几乎人人都能掌握,但对于卫扬而言,却是他少有的成就感来源。

    “这些,就是你一个上午的‘杰作’?”

    姜美君的语调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片零星散布的幼苗,又转头看向卫扬,语气中带着微妙的责备。

    面对母亲的质疑,卫扬倒是挺起了胸膛,一脸的理直气壮:“是啊,娘,您看我这不是累得满头大汗嘛。二弟、三弟,剩下那块地就交给你们了,我先陪娘回去休息喽。”

    说完,还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襟,企图掩饰那份想要逃避劳作的心思。

    他总是这样,享受着母亲给予的那份特殊的宠爱。

    而此刻,他又转头冲着姜美君眨眨眼,似乎想用一句玩笑话缓解气氛:“娘,您别太心疼我了,其实我也没怎么累着。”

    话音刚落,他的脚步已经准备迈向回家的小径,不料,一声“站住!”如同冰冷的符咒,硬生生将他的步伐冻结在了半空中。

    姜美君的声音虽然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卫扬身形一顿,满脸错愕地转向母亲,像是一个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母亲的语气平静而不失严厉:“我今早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老二老三做多少,你也要做同样的量,这么快就忘了?”

    她的目光严厉,却也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

    这话一出,连旁边一直低头劳作的卫褚与卫晖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诧异与震撼。

    卫扬更是指了指头顶的日头,试图用时间作为借口:“可是娘,您看这都快到中午了呀。”

    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提醒母亲,该是收工吃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