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紫寂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随即鼻头一酸,热泪盈眶。

    曾几何时,她无数次幻象她能对自己亲厚几分,可那份希冀次次落空。

    但真的……什么都能问吗?

    那些话一旦出了口,或许她们连这份和颜悦色都维持不了。

    一时间,紫寂的思绪百转千回,踌躇不定。

    息夫人看出了她的挣扎和犹豫,说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想问什么都可以。”

    紫寂的优秀她都看在眼中,可就是这样优秀的女儿居然生了心魔,她决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

    此番若非帝北沧,醒来的不一定就是紫寂了。

    听到她肯定的话语,紫寂鼓起了勇气,问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

    “这么多年,娘为何一直让我隐于暗处?”

    这些年她在宫中也曾听闻过关于息夫人的传闻,国师之名,与黎朝皇帝平起平坐的至高地位。

    以国师女儿之名现于人前,也并无不可。

    “深宫之中腌臜手段层出不穷,不让你抛头露面,是为了你能将心思全部放在修炼上。”

    而且,红尘种种,万一迷了她的眼……

    息夫人虽未讲话说明,但紫寂何其聪慧,微微思忖便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却不敢苟同。

    “可君澜身为将军嫡女,还同宸王有一段情缘……”

    “她不同。”

    “有何不同?难道仅是因为她生来就负有极品灵髓?”

    “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所以然。”息夫人一声叹息,语重心长。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星月大陆不过沧海一粟,此界灵气稀薄,身负极品灵髓之人乃是天道给自己留下的一线生机。”

    紫寂未曾料到自己会听到如此震撼的一番话,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一脸郑重。

    “你也知晓我的能力,现在的君澜已经崛起,她将会秉承天道意志,替星月大陆走出一条大道。”

    她没有告诉紫寂的是,先前她还能隐约窥见君澜的未来,可现在,只有一片混沌。

    难道是天道出手了?

    这里虽比不上沧澜界,但在天道之下,纵使是她,亦有了许多限制,若是让此方天道察觉到她的存在,只怕会将她排斥出去。

    这也是为何她到黎朝这么多年,从未露面插手过凡尘之事的缘由。

    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紫寂震惊地瞪大了双目。

    原来,君澜的身上,还背负着如此大的使命。

    “娘,只有极品灵髓之人才能做到此事吗?我的实力天赋并不比她差。”

    息夫人摇了摇头。

    “只能是她!紫寂,每个人生来的使命尽不相同,你与她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使命。”

    对上她坚定的目光,紫寂心中满是复杂。

    息夫人已经猜到她心中介怀的是什么,几经思索,终是开了口。

    “我知晓你是因为帝北沧才会对君澜如此在意。”

    !!!

    恍如晴天霹雳,紫寂瞳孔紧缩,浑身僵硬。

    娘为何会知道?!

    想起她能掐会算的本事,紫寂心中明了。

    她怕是早就知晓自己偷偷与帝北沧交往之事,只是一直没有戳穿罢了。

    殊不知,因为她们的母女关系,息夫人从未在她身上施展过自己的本事。

    故此,她压根不知道紫寂偷偷去见过帝北沧,不过,经过方才,她已经猜出了所有。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一个情字。

    紫寂爱慕帝北沧,而帝北沧心仪君澜,君澜却一直追着帝北辛跑,那位帝北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挂着君澜未婚夫的名头,与雨芙蓉暗度陈仓。

    她虽不知紫寂对帝北沧有了感情,但黎朝这些事,她尽在掌握。

    毕竟天道定下的人,自己也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只是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幸好,发现的及时,一切还来得及。

    “紫寂,你和帝北沧,不可能的。”

    还未从一个惊雷中回神,紫寂便被这句话震得不知所以,脑中空白一片。

    “为何?”

    息夫人一声长叹。

    “你血脉特殊,此生都不得婚嫁,且你修习的功法,若是动了情,最终都会被反噬,对你,对帝北沧,都是极为不利的。”

    闻言,自己醍醐灌顶。

    难怪这些日子她明明感受到修为可以更深一步,却迟迟没有动静。

    难怪自她红鸾星动后的实力远不及以往,原是她不该对帝北沧有了男女之情。

    可要她就此割舍,又如何能愿意?

    “娘,当真没有其他法子?”紫寂怀揣着微弱的希冀,问道。

    听此一问,息夫人恍然,对上她期盼的眸子,终是狠心地摇了摇头。

    “若是……若是我不再修习这个功法……”

    话音还未落,紫寂便察觉自己身上多了道肃冷目光,还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她知道,这是息夫人暴怒的前兆。

    她不敢抬头望向她,眼中满是哀伤。

    她定是对自己失望了吧。

    二人久久不语,房中寂静无声,气氛逐渐凝固。

    少顷,一声叹息响起,打破了僵硬的氛围,尽是无奈。

    “紫寂,你身上背负的是整个黎朝的未来,纵使你不在乎黎朝,难道你也不在乎帝北沧?”

    紫寂身子微僵,依旧低垂着头,沉默无言。

    她很想告诉她,黎朝与自己有何干系,可帝北沧……

    帝北沧登上皇位不过两年有余,他是个一心为民的好皇帝,定不会置黎朝安危于不顾。

    “紫寂啊,爱一个人并非一定要得到他。”息夫人微微抬头,眺望远方,眼中一阵恍惚。

    轻飘飘的话语中透着丝丝怀念,紫寂讶然,情不自禁抬起头偷偷打量她。

    见她抬头望着远方,思绪已然飘远。

    见状,紫寂抿了抿唇。

    这是勾起了她的过往?

    她怀念的那个人是自己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吗?

    紫寂满腹疑问,想开口询问,看到息夫人如此模样,终是不忍心揭开她曾经的过往。

    她自记事以来便从未听息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想必二人最终是不欢而散。

    如今这般怀念,约莫是想起了两人之间的甜蜜吧。

    片刻,息夫人回过神来,脸色平静,认真地看向紫寂,“紫寂,如今星月大陆暗潮汹涌,黎朝未来的命运,就看你了。”

    “可是我……”

    可是我忘不了这段情,忘不了那个人。

    “我不奢求你能完全忘了帝北沧,只要你能将这段感情放下。”

    “娘,紫寂骗不过自己的心。”

    紫寂虽不知黎朝的未来会面对怎样的风暴,但见息夫人凝重的模样,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她很清楚只有自己的实力达到巅峰才能护下他,可偏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忘记,难!

    “紫寂,我且问你,倘若有法子让你放下这段感情,你是否愿意放下?”

    紫寂眼神微闪,心如刀割,几息后,郑重地点头。

    只要他此生能平安喜乐,纵使是要了自己的命,又有何妨。

    痴儿啊——

    “既如此,闭上眼睛吧。”

    紫寂缓缓闭上了眼,不消片刻,她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灵力包裹,然后脑子仿佛被针扎了一瞬。

    那些两人曾经美好的记忆缓缓消散,紫寂恍然不知,那刻她的眼角一行清泪滑落。

    息夫人看着漂浮在她头顶的一截白色情根,手握成拳,情根,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再睁眼时,紫寂眼中波澜不惊,她摸了摸眼角的湿润,微微诧异。

    我这是哭了么?

    可又是为何而哭泣?

    “紫寂,你可有所异样?”息夫人轻声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抽取情根,也不知有没有留下什么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紫寂摇了摇头。

    “那你可还记得那个人?”息夫人心中忐忑。

    “帝北沧吗?自然是记得的。”

    “那你……”

    “娘大可放心,我虽没有忘记他,但那份感情已经消弭,紫寂明白自己的使命,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见她目光一片澄净,息夫人提起的心落到了原处。

    “星月大陆灵气匮乏,你快些出发前往飞云宗吧。”

    闻言,紫寂秀眉微蹙,“可我并没有参加宗门选拔,手中也没有飞云令。”

    “飞云令只是飞云宗发现好苗子给的一点偏爱,以你现在的修为,就算没有飞云令,也能顺利进入飞云宗内部。”

    “紫寂明白。”

    息夫人淡淡“嗯”了一声,缓缓起身,一道光芒乍现笼罩住她整个身子。

    光芒消散,息夫人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三月之期如约而至,星月大陆的修士纷至沓来,齐聚飞云宗大门之处。

    君澜和冰家兄妹刚到,热闹的宗门大门口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到三人身上。

    君澜一袭白衣,清冷如仙,冰无尘温润如玉,冰无瑕优雅大方,三人相貌不俗,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三人是谁?”

    “如此气度,定非常人。”

    ……

    不少人同身边人窃窃私语,君澜耳清目明,议论之言一字不落落入她的耳中。

    她面色如常。

    这一路上凡是遇到的人都会惊叹三人一番,她早已习惯。

    相反,冰家兄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脸颊微烫。

    实在是这些人的目光太过热切,更有甚者恨不得将他们给生吃了,太吓人了些。

    见君澜径直朝飞云宗大门口的桌案走去,冰家兄妹立马跟上。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无数波西陵太子派出来的死士,最后皆被君澜轻飘飘收拾干净。

    他们兄妹二人早已将君澜视为领头人,潜意识中,只有跟着她才能平安无虞。

    桌案处是一名年轻男子在登记名册,他看着如天仙般的人儿款款而来,怔怔出神。

    君澜的手在桌上一晃,飞云令蓦然出现在桌上。

    “君澜。”

    “啊?哦!”年轻男子骤然回神,带着稚气的脸庞猛地染上了一层红霞。

    “君澜?!”

    “她就是君澜,那个身负极品灵髓的天才,听闻修为已至赤阳境九重!”

    君澜芳名一出,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君澜声名远扬,但见其真面目的,除了黎朝皇城的那些人,便无一人。

    年轻男子拿着笔的手微顿,目露惊讶。

    原来她就是君澜,传言不虚呐。

    他快速在纸上落墨,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君澜扫了眼纸张,抬步离去,她身后的冰家兄妹急忙掏出飞云令,一把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