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稍微检查了一下藏在腋下的手枪,紧了紧大衣,然后抿嘴一笑,迈着优雅的步伐率先跨进了独立纪念馆的大门。她的身段本来就很高挑,以前在学生会中本来也就是仅处于安妮·罗曼诺娃小姐的第二高度了,一旦露出了这种带着几分煞气的浅笑,顿时便多了几分傲然独立的冷艳感,一不小心还以为是超模出行。

    如果不是这姑娘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披大衣的,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来者不善的大汉,纪念馆的工作人员都以为是馆长请来做活动的明星呢。

    一直到一众人等都已经进入了大厅,才终于有工作人员如梦初醒地跑了过去。

    “你,你们……”

    其中一个风衣大汉掏出了证件拦了上去,低声道:“市政府的授权!今日闭馆!”

    工作人员看着对方的警官证,有点懵。他看了看挂着微笑的莉莉娅,又看了看跟在莉莉娅身后的另一位留着银发,气质冷傲的女士,觉得这两位怎么看都不像是警察。

    莉莉娅敲了敲用长发遮住的耳麦,随即便传来了各部门发来的情况。

    “爆破组已经就位!”

    “狙击组完成准备!”

    “强攻组已经到位!”

    “仪器反应正常!”

    “目标依然还在房间里。”

    莉莉娅点了点头,和旁边的佩洛女士交换了一个眼神,直接走向了馆长办公室。在开门之前,她向大家使了一个眼色,众人已经纷纷拔出了枪,唯独只有佩洛女士依然没什么反应。

    “我可不希望您被打个措手不及。”莉莉娅低声道。

    佩洛女士横了对方一样,无声地哼了一下,伸出了大衣之下的双手,竟然各反握着一柄警用的重拐,还是进行了丧心病狂的改装,加装了脉冲冲击器和枪管的那种。

    莉莉娅这才放心地拉开了大门。

    从这座独立纪念馆兴建起来,便一直在这里服务的馆长先生,在这个新塞维利亚,乃至于整个远岸星区的文化界都有一定声望的贝鲁夫老人正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抬起了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即便化作了明显的不满。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一位被人打断了工作的老学者。

    “阿方索小姐,有段时间未见了。令尊可还康健?”他收敛了不满的情绪,化作了和煦文雅的微笑,向莉莉娅点了点头。

    作为新塞维利亚当地一霸……啊不,当地名流家大小姐的莉莉娅,自然不会不认识贝鲁夫这个文化名人。

    “希门尼斯女士……”老人又对那位女士微微颔首。

    “不知道你们今日前来,是为何事呢?这里是缅怀独立英雄们的圣堂,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荷枪实弹地前来!”他露出了矜持而带着疏离感的微笑,笑容中又透着很明显的疏离感和倨傲,把一个不屈从强权,的老学者的姿态。

    莉莉娅直截了当地道:“您的事犯了,现在受到了盗窃罪和非法药物使用的指控。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把。”

    贝鲁夫老人一时间啼笑皆非。这几十年来,他已经无数次预想过这个场面了,但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用的会是这样的罪名。

    骗鬼去吧!抓小偷和药贩子会是这个阵仗?

    “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从没有听说过民团有执法权。贝鲁夫老人刚想这么说,却忽然认出,跟着对方进屋的有好几人都是警察。

    “这是污蔑,阿方索小姐。我也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用这样的罪名构陷我,只会显得您不体面的。”

    “是的,正因为您这样有身份的人居然会卷入如此罪名。为了大家的体面,才必须要把话给问清楚啊!”

    “我会给博卡长官打电话的。我也给您父亲打电话的。希望您能明白自己在什么。”老人收敛了笑容,开始发出了威胁。

    像贝鲁夫老人这样的德高望重的文化名人,当然也会认识几个在政商界很有力的人物。

    到目前为止,他一切反应都相当地符合自己的人设。

    “不用激动,反正是盗窃和药物安全,我们最多也就只能邀请您十二小时。”莉莉娅沉吟了一下,就像是刚刚想到了似的,又赶忙补充道:“另外,苦主告诉我说,他丢了一枚古董戒指。一定是被您下药之后再掉的包,希望我务必找回来。”

    大约是这话中的内容实在是太具冲击力了,贝鲁夫老人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了这一幕,风度翩翩的儒雅学者风度就这么直接僵硬在在了他的脸上。他嗫喏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咋一看就像是一个呼吸不畅的老人。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好几秒,房间内的气压也在似乎逐渐降低了,紧接着便凝成了让人战栗的森然。

    ……这是一个陷阱!必须要通知教主!这才是贝鲁夫老人的第一反应。

    可是,能够直接和鲁米纳直接进行通讯的机器,是属于军用的加密通讯设备,他再怎么神经大条,再怎么玩灯下黑,也不可能放在这里。

    必须要马上撤离!

    可是,从哪里呢?

    身后的窗户?不,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在对面的房间上布好火力网。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正面突破!

    一想到这里,上了年纪的贝鲁夫并没有任何热血沸腾,却只觉得分外煎熬。

    这不是他的主动选择,而是被迫选择,又怎么可能热血得起来呢?

    可是,他别无选择!

    “哞!”他发出了人类根本无法呼唤出来的言灵之力,宛若雷光一样的炫目光晕在室内闪烁开来。

    然而,没等到这道光芒彻底凝成足可以致命的破坏性能量,他身旁的墙壁便发出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千米之外发动的远距离反器材武器的狙击,穿透了纪念馆的墙壁,正中贝鲁夫的上半身。

    如果是普通人,他从躯干到脑袋都会被轰成一大团血肉碎片吧。

    可是,已经展露了灵能者身份的贝鲁夫却像是被一记老拳轰到了下巴上,整个人倒反着摔到了桌沿后面。大家甚至能看见在那一瞬间,他五官上因为痛苦和意外才产生的惊愕和扭曲。

    考虑到逼格已经掉了一干净的问题,贝鲁夫先生说不定更想被一炮打烂上半身呢。

    他还没有来得及爬起身来,奥洛女士便挥着巨型的旋棍扑了过去。两杆合金做成的旋棍直接甩了过去,就仿佛是砸过去了两台来拆房子的冲击重锤。

    于是乎,贝鲁夫的办公室地板确实就被拆了,他整个人也便随着崩裂的石板直接砸到了下层之中,半天爬不起来。

    然而,该说真不愧是灵能者,他依然还活着。

    莉莉娅的部下们涌到了地洞边缘,朝着底下的贝鲁夫就是一阵齐射。

    诺大一个独立纪念馆,顿时便被惨叫声,哭泣声和逃散声彻底包围了。

    “教主……”贝鲁夫在痛苦中抬着手,

    此时此刻,不管新塞维利亚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以宇宙为标准来说)隔壁的鲁米纳星上的人却都一无所知。

    而正在瑟罗大森林的虚环内部的一行人,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位于瑟罗古城最地下一层,一个仿佛广场一样的大型祭坛上,一场非常古典的祭灵仪式正进行到了一半。

    去只见,阴沉的光晕宛若荧光的画笔似的,在地面上勾勒除了繁复的纹路,形成了一个壮阔的巨大法阵。无法用正常言语来描述的符文在法阵之中不断环绕着,变幻着各种不同的图形和纹章。

    四件一看就有些年头的物件,漂浮在巨型法阵的中央圆环之中,仿佛被无形的水波包裹着,在光晕中上下沉浮着。

    分别是一柄短剑,一尊印章,一颗宝珠,以及一枚戒指。

    仅从美学风格来上看,这几枚物件就一定是出自帝国,充满了古朴而精致的宫廷风。

    万灵教的人类祭司,和穿着古典服侍的鲁米纳人,围绕着法阵,用晦涩的发音大声吟诵着诡异的言灵。

    “渣渣死!渣渣死!纳斯达克渣渣死!渣渣死!渣渣死!渣死特那渣渣死!”

    人类也罢了,但让鲁米纳人念出这种咒语,也真是难为他们的声带了。

    阴暗的地下,复杂的法阵,诡谲的咒语,以及一个个立在光影交错之间的施法者,邪教仪式感还真是扑面而来。这种画风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在这么一个“科技昌明”的时代,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有过星际旅行的经验,但他们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同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万灵教教主佛洛雷斯·旺达并没有站在法阵中央,而是立在外围的一座平台上,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法阵的运转。

    他的得力助手们,他的“盟友”们也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们占据了瑟罗古城,他们死守了这么长时间,也就是为了这一天了。

    “还有两个小时。”有人低声道。这是位年轻的助手A。

    旺达教主微微颔首。他看似平静,但右手却一直摩挲着手里的一面小镜子。

    “放心,一切顺利。”他对岩公道。

    后者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眼神从那面镜子上挪开,也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正在主持法阵的鲁米纳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当场倒毙,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他的动作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站在他身侧的两个万灵教徒,以及另一个鲁米纳青年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剥夺了灵魂,无声无息就变成了尸体。

    法阵似乎摇曳了一下,光照也褪去了不少。

    旺达教主瞥了他上了年纪的助手B一眼,后者则早已经走到了法阵周边,比划了一个手势。紧接着,便又有四个身强力壮的人类和鲁米纳人走到了法阵中,补上了空位。

    面对这很有夺取他们生命的诡谲仪式,他们一点都没有犹豫,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充满了殉道者的狂热。

    然而,平台上却出现了一丝骚动。各路鲁米纳叛军头目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同时也明白,送死是轮不到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可他们却依然觉得背脊发凉。

    “这是天空之神降临的必要条件!你们一定是可以做到这一步的。”

    柯尔摩看了看对方,心中闪过了冷笑。

    既然那么虔诚?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呢?

    他又看了看那些站立在法阵外围,准备随时冲进去补位的狂热鲁米纳青年们,沉痛不已。

    都是体质健硕,血气方刚,生命力充沛,有着无限可能的年轻人,都可以成为最优秀的战士,甚至也可以像我这样,读书学习,成为学者、商人、工程师、技工……却居然为了这样的蠢事送命?何等愚拙!

    巴巴鲁,你还是不明白啊!只要那个东西还在,鲁米纳人便永远不能轻装上阵,便永远不能有未来。

    柯尔摩紧紧捏了捏拳头,却又随即松开,道:“我离开一下。”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岩公微微一怔。

    “这么重大的一幕,你应该看到最后的。”他将自己期盼的目光隐藏在了阴影中。

    柯尔摩解释道:“……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法阵运转的最顶点,但各种大规模的神秘现象已经产生了。地球军队再无能,这时候也一定会请求神秘学支持的。或许会有人发现端倪,发起强攻。我必须要去检查准备一下。”

    他的话合情合理,大家就算有再多意见,也实在是不好说什么了。

    “我会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回来的。”柯尔摩笑道:“伟岸降临的一幕,我是不会错过的。”

    岩公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点头,只能目送地方离开。归根结底,他并不是鲁米纳叛军的绝对领袖,甚至连松散联盟的盟主都算不上,顶多只能在一群后辈倚老卖老罢了,面对着比自己年轻得多,但实力却不亚于自己的柯尔摩,他真的没什么发号施令的立场。

    “我们的未来,我们的一切,可都已经押在今天的仪式上了!”岩公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岩公,我也是!”柯尔摩的目光也在旺达教主手中的镜子扫过,随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