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看到江援朝,警卫员目光顿住,要说的话困在喉间,心下涌起一股酸涩。

    只是一个晚上,他的头发,全白了。

    江援朝抬起头来,以往沉着冷静,用作发号施令的声音,带上了挥之不去的凄怆:“查到了吗?”

    警卫员抑着心中的不忍,点头答道:“查到了。”

    “是……被卖去,配了冥婚。”

    冥婚?

    竟然是配冥婚!

    一股腥甜涌上侯间,江援朝的心底,满是震怒和悲凉。

    他悲极反笑。

    何其讽刺!

    他江援朝,流血流汗,几经生死,保护了国家,保护了人民,但却保护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发现家里的“女儿”,是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女儿,早就被调换了的时候,他就马上调查。

    查到真相后,又马上找了过来。

    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但,还是迟了。

    他到的时候,他的女儿,已经被人害死了。

    尸首下落不明。

    连夜让人去查,查到的结果,竟是被卖去配冥婚!

    他的女儿,生前受尽虐待,不得安乐。死了,也不得安宁!

    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女儿,江援朝心底是锥心的刺痛,喉咙间的腥甜抑制不住地涌出嘴角。

    ……

    门锁响动,江铁军和张梨花,被吓得一个颤栗,脸上满是惊恐。他们是被人从家里抓来,关在这的。

    关他们的人,是江援朝,江天歌的亲生父亲!

    十八年前,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去过好日子,他们就偷偷地把江援朝的孩子换了。

    这么多年了,本以为事情不会被发现的。

    谁知道,两天前,江援朝突然找来了。他来找他的亲生女儿了。

    如果是三个月前,他们还能把他的女儿还给他。但是现在,江天歌都死了,都埋土里了,他们还不了啊!

    看到铁门外的江援朝,张梨花忍着惊怕,连滚带爬地挪过去,哀声求道:

    “天歌她真的是不小心掉河的,她的死,不是我们害的!我们一直是把她当亲女儿来养的!江同志,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

    “天歌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啊!江同志,你就继续把丝雨当作是你的孩子,让她给你尽孝,我们不会跟你抢的!”

    江援朝青筋暴戾,也不管张梨花是不是女人,抬脚就对着她的心窝踹去:

    “把我女儿的害死了,竟然还打着让我继续替你们养女儿的主意?你当我江援朝是什么?”

    “把天歌当亲女儿?你们是怎么把她当亲女儿的?动辄打骂?克扣吃食?大冷天让她穿着破袄子去河边挑水?大夏天让她在太阳底下暴晒,把皮都晒脱了?”

    张梨花捂着胸口,惊恐地往后爬,“没有,没有!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别人乱说的!是别人乱说的……”

    “她学习很好,考上了大学,但你们抢了她的录取通知书,不给她去读书,要把她嫁给年纪比她大几十岁的男人,她不愿意,你们就打她,把她打死了,你们还不放过她,把她卖了,给人配冥婚。”

    江援朝目眦欲裂地吼道:“你们竟然把她卖去给死人配冥婚!谁给你们的胆子!”

    开刀流血都没有哭的男人,此刻却悲怆地泪流满面。

    身后的警卫员眼睛酸胀,他抖着声音劝道:“江同志,您先出去吧,把他们交给我。”

    “不用。”江援朝摇头,通红的双眼里,满是阴鹜。

    天歌活着的时候,他这个父亲什么都没能替她做,天歌死了,她的仇,总不能再假手于人了。

    ……

    二十三年后,北城某寺庙。

    江天歌是陪着朋友来的,据说这间寺庙求姻缘很准,朋友最近有些寂寞,想要求些质量好的桃花。

    但江天歌没想求姻缘。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的心理,她也去大殿里上了香,求佛祖保佑她的恩人一生顺遂。

    自从有记忆起,江天歌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是被扔在垃圾桶的弃婴,被一个路过的好心军人伯伯捡了起来,送到福利院。这些年里,这个好心的军人伯伯,一直在出钱资助她的生活和学习。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年龄。她与他的联系,除了每次的汇款,就只有一封信。

    那封信,还是她上高中的那一年,尝试寄出去之后,收到的回信。

    在信里,恩人鼓励她好好学习,学有所成后,报效国家。

    在信里,他还夸了她的名字,说她的名字很好听。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确实像恩人所期盼的那样,好好学习,学有所成,报效国家。

    只是,关于恩人的消息,她却还是一无所知。

    她能做的,就是每次去寺庙的时候,都上柱香磕个头,希望佛祖能保佑她的恩人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上完香之后,江天歌低头从大殿里出来。

    在门口外,却被一个人拦住:“这位女士,我能卜人的前世今生,你可要算上一卦?”

    看到他身上的道袍,江天歌一乐,“师傅你今天是穿错衣服了,还是走错地方了?这是寺庙,是和尚的地盘。你穿着道袍,要去道观里,才会有生意的。”

    道士像是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一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遇见即是有缘人,我的挂,只给有缘人算的。”

    有缘人?江天歌心下更乐了。

    神棍就是不一样,冤大头都能被他们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朋友还在等大师解签,反正也无聊,江天歌就想听听他能怎么编,“那你就说说吧。”

    随后,江天歌就看到道士又是掐指,又是嘀咕,好一通忙活,才说:“女士,你的前世,过得很苦。”

    江天歌:“有多苦?”

    “与亲人分离,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安乐。”

    江天歌:“……”

    她都有点好奇,他把神棍当成这样,有没有被人打过?

    毕竟,应该没有冤大头会爱听这样的话吧?

    “多做好事,修善积德,可为前世修轮回……”

    “我过好这辈子就行,不用管前世的事情。”

    见朋友已经出来了,江天歌就不想听他再扯,直接打断他的话,她从钱包里掏了几块硬币给他,“辛苦师傅您了。我要走了,您找下一个有缘人去吧。”

    说完,江天歌就转身走了。

    江天歌不知道,在她走后,道士一直盯着她,嘴里念念有词道:

    “今生命数将尽,身上功德厚重,有修前世之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