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刚朦朦亮,洛朗就开着车在夏尔家楼下等着了,他是奉命来接夏尔去报到的。

    这是前所未有的高规格待遇,新兵报到居然派一个少校来接,而且还是城防司令加利埃尼亲自下达的命令。

    加利埃尼对此当然有他的解释:“摩托车厂的保密工作一直由洛朗负责,我不能让这些资本家有任何一点泄漏工业机密的机会,所以,洛朗以后会跟着他,来去都是!”

    其真实用意就不用说了,当然是不希望出现防卫漏洞让传统贵族有可乘之机。

    德约卡帮助夏尔将行李搬上车,卡米尔依依不舍的望着夏尔,那样子似乎夏尔不是去十几公里外的巴黎而是拉芒什海峡另一边的英国。

    (注:法国人称英吉利海峡为拉芒什海峡,感谢阿尔芒卡佩同学提醒)

    “别担心,妈妈!”夏尔安慰道:“我随时都可以回来,听说他们会给我照顾工厂的自由!”

    议会决定的事有时传得很快,军方还没下令,消息已经传到夏尔这了。

    卡米尔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德约卡和夏尔都说没事,但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这或许是做母亲的第六感。

    不知不觉,周围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来为夏尔送行的。

    “夏尔少爷,这个牛角包带着路上吃吧!”

    “可怜的孩子,才17岁就要成为军人了!”

    “好好保护自己,孩子!”

    ……

    甚至还有人咒骂起资本家:

    “那些可恶的资本家,他们不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军队,却要求夏尔参军!”

    “夏尔甚至未成年,而他们的孩子却在花天酒地。”

    “他们才不会理会这些,他们只知道剥削我们!”

    ……

    “夏尔!”人群之后,马修手肘下拄着两根拐杖一步一撑的过来,他脸色依旧苍白,嘴角却挂着自信的笑容。

    “马修!”夏尔吃惊的望着他:“我不知道你已经能下地了!”

    “当然!”马修故作轻松的歪了下头:“不过是一点小伤,我恢复得很好!”

    马修走近后,单腿站稳让拐杖靠在身上,伸出手整了整夏尔的衣领,感激的说:“多亏了你,夏尔!”

    “你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夏尔笑着回答。

    “人是会变的!”马修凄然一笑:“就像之前我以为自己要去参军了,想像着你来送我,结果去参军的却是你……”

    “没事的!”夏尔知道他又想起被截掉的腿。

    马修默默的点了点头,眼中透出点忧郁,来之前他已下定决心要表现得很坚强,却总是不受控制。

    “不久后见!”

    “不久后见!”

    夏尔与几个人拥抱一下,再与卡米尔道别,这才坐上汽车。

    在发动机的“隆隆”声中,夏尔不断的朝身后的家人和朋友挥手告别。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不自觉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这很奇怪,明明只有十几公里的距离,夏尔甚至可以天天回家,但依旧会伤感。

    夏尔想起书中看到过关于幼狮的故事,母狮为了它们能够独立生存,会忍痛在成年时将幼狮赶出家门。

    夏尔虽然不是被赶出去的,但似乎在经历同样的过程。

    夏尔忽然感到有点孤独,还有一点恐惧,他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夏尔没注意到,公路一侧的别墅高处,弗兰西斯穿着睡衣站在那,他手里抓着烟斗默默的抽着,面无表情的看着经过下方又逐渐远去的汽车,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返回屋内拨通电话:

    “是的,他去巴黎了!”

    “我听说他的拖拉机厂已经在生产新型坦克了,而且进度很快。”

    “我们应该早点做准备!”

    放下电话,弗兰西斯独自坐在椅子上发愣,在他内心某处似乎还有一点不舍,还有一点犹豫。

    不过只片刻功夫,他的眼神就变得阴冷,他咬着牙喃喃自语:“是你逼我的,你想毁了我的一切,那就要付出代价!”

    ……

    巴黎城防司令部。

    司令部设在巴黎第4区警察局旁,之所以设在这,是因为它能同时指挥军队和警察,一个对外防御一个对内治安,这些都由加利埃尼负责。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

    巴黎第4区还有能让巴黎正常运转的市政厅及战时急需的医院,还有塞纳河从第4区经过,河中有两个易守难攻的河中岛。

    加利埃尼把司令部设在这,是做好了巴黎失守的准备,他打算利用第4区的设施和特殊地形与德国人做最后的抗争。

    幸运的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洛朗驾驶着汽车沿着圣安东尼大道前行,最后在司令部门口停下。

    站在门口的两名卫兵马上挺身立正,但夏尔还是能感觉到卫兵在开小差,他们虽然一动不动保持着军姿,眼珠子却努力斜着打量夏尔。

    他们一定是听说夏尔要到司令部当参谋了,心中充满了好奇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夏尔是怎样的人。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夏尔居然有些担心他们会失望。

    一楼是通信部,电话喊叫声此起彼伏,还有许多身穿军装的通讯兵来回走动。

    夏尔进来时他们的声音明显停滞了一下,通讯兵的脚步也放缓了,目光全都聚在夏尔身上。

    有敬佩、有羡慕,当然也有妒嫉。

    有个通讯兵壮着胆子走到夏尔面前伸出手来:“您就是夏尔少爷吧?欢迎您!”

    “谢谢!”夏尔回答,他显得有些拘谨,他有点被满屋子的士兵吓到了。

    洛朗轻车熟路的带着夏尔走上楼梯,其间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回过头来交待道:“加利埃尼将军总是在八点起床,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可以等等……”

    话还没说完洛朗就发现加利埃尼将军站在楼梯口,他一身已褪色的军装,原本应该亮红的军裤已透出了点粉色,武装带上挂着一把手枪,看起来颇有些威势。

    他看到夏尔时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了微笑。

    “将军,你……”

    洛朗愣了下,接着就明白了,将军打破了他数十年的习惯专程在这迎接夏尔。

    加利埃尼很想上前亲昵的搭着夏尔的肩膀,乐呵呵的说上一声:“欢迎你呀,小家伙,总算把你等来了!”

    然而,司令部对资本家没有秘密,许多人甚至理所当然的把泄漏情报当作“赚外快”。

    加利埃尼只能板着脸,不无讥讽的说:“瞧瞧谁来了,伟大的法兰西拯救者,我们正等着你来教我们怎么打仗呢!”

    附近几个人很配合的笑了起来,他们听懂了加利埃尼的语气。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加利埃尼给夏尔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说,我说的是实话,夏尔,你是名副其实的法兰西拯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