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城破了,城破了。”

    面有血污,满身鲜血、狼狈不堪,身穿破旧的藤甲的士卒跪伏在张苞面前。

    那张苍老的面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折磨。双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断的长枪,依旧紧握不放。

    “将军快出兵吧!如若不然,车骑城便要丢了!”

    张苞身穿玄色甲胄,腰间佩戴环首刀,脸上的表情未有变化,他说道:“外城已破,那便要守内城,蛮军人数众多,不可与之力敌,当谨守内城,以待支援。”

    张苞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双目炯炯有神。

    他上前将这个报信的士卒搀扶起来,说道:“烽火已燃,信使也已经派出去了,只要我们能守住一日,必会有支援过来,车骑城便丢不了!”

    城池主要包括城墙、城门、瓮城和护城河几部分。

    而车骑城本就是为了防御蛮夷入侵,城池也是修建得十分坚固,又多在城墙上加建角楼、敌楼。

    可惜

    为了诱敌深入,城外要塞,瓮城等,基本上都舍弃了,便是外城,都只留下少许兵力镇守。

    好在车骑城除了外城之外,内还修有内城。

    城郭虽然不大,但是塞下一千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甚至因为城池小了,守城也变得简单容易了。

    若是守整个车骑城,一千人撒在四面城墙上,当真是一点风浪都激发不出来。

    要守住整个车骑城,何其艰难?

    “张将军,只是.从阆中到车骑城,便是不吃不喝,赶路过来也需要三天三夜,更何况斥候前去通禀消息,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十日以上,这怎么守得住?”

    阆中到车骑城,数百里的距离。

    加之道路狭小,难走,许多还是山林之地。

    在汉地三日三夜能够赶到,但是在此处,怕是要花个五天五夜,那也到不了。

    除非阆中的汉军会飞,否则,想在一日之内到车骑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苞看着身着暗红色甲胄的中年大汉。

    此人原本便是车骑城守将,当然,在张苞来了之后,自然是将车骑城的各项权力都移交到张苞手上了。

    张苞既是巴西战区老总张飞的儿子,又是太子身边亲信,立有许多功勋,车骑城守将自是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危机时刻,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在要死的时候,为了逃生,区区虚名,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殿下沉迷女色,不问世事,车骑城,乃至于整个巴郡,都有倾覆之危,守住一日,有甚作用?不如撤回阆中,再图剿灭蛮夷之事。”

    他的意思很明确了。

    车骑城最坚固的外城,瓮城,要塞都已经被破了。

    内城是可以守,但又能守住多久?

    大家伙的性命,那也是非常宝贵的,死在此处,实在是不值得。

    尤其是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那就更不值得了。

    “是啊,将军不如撤出去,再图大事!”

    “车骑城如今,是绝对守不住的。”

    “现在撤出去,还能成功,若是晚了,便是撤退都不可能了。”

    张苞听着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他知晓,现在车骑城的军心,是彻底散乱了,若是不能将军心凝聚起来,莫说是守住内城了,怕是要随时防备有人在背后捅他一刀,将他绑了立功去了。

    “诸位。”

    张苞大喊一声,堂中嘈杂的声音顿时为之一静。

    “有些事情,诸位并不清楚,殿下沉迷女色,实乃诱敌之策,至于为何一日内会有支援,便是王平与部将范强、张达,各率四千人,已经是埋伏在车骑城周围了,只要我等坚持一日,增援必至!”

    为了让这些人相信,张苞当即拿出玄黑色的太子诏书。

    “此乃太子诏令,诸位观之,看我有欺骗你等分毫?”

    张苞将准备好的太子诏书给场间诸将一观,后者观之,脸上原本的绝望之色顿时散去,眼中多出了许多光彩出来了。

    “若真如将军所言,此乃殿下之大计,那便说得通了。”

    殿下何许人也?

    怎么会被女色所伤?

    原本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不敢置信。

    现在听了张苞言语,再看了刘禅诏书,似乎一切的疑惑,都已经解开来了。

    “若是如此,莫说是守住车骑城一日了,便是守住十日,那又如何?”

    之前觉得守住车骑城没什么希望。

    甚至待在巴地都没什么希望了。

    但是现在刘禅的诏书,却又重新给他们找回了希望。

    “无需十日,只需守住一日,最多三日,则廪君蛮必会被我等所灭,这蛮军之中,还有我汉军内应,诸位无需担忧。”

    “既是如此,我等速速上内城,布置防守。”

    到现在,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故意丢失车骑城,就是原本太子殿下的策略罢了。

    不管是之前迁出百姓,迁走大部分军士。

    还是殿下装作沉迷女色。

    一切的谜团,都已经是浮出水面了。

    “内城防守之事,便交由将军了,我入府邸,尚还有一件事要做。”

    賨人王女朴芸。

    该是将你制住的时候了。

    他眼睛寒光一闪,当即朝着内城府邸而去。

    府邸之中,原本丰腴柔弱的賨人女子,现在已经是恢复起她之前的装扮了。

    蛮女就没有一个是柔弱的。

    作为王女的她,同样如此。

    她身着賨人女子服饰,白皙的皮肤上钉有精致的银饰,手握一柄弯刀,利刃闪烁着寒光。

    城外的喊杀声,她已经是听到了。

    车骑城破,宕渠要收入巴人的统治之中,而这仅仅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在车骑城被攻破之后,下一个,便是阆中,直到将所有汉人赶出巴地为止!

    不过

    她现在又有新的烦恼了。

    车骑城攻破,那张苞该如何处置?

    作为汉人勋贵,汉车骑将军张飞之子,大汉太子刘禅的东宫属官,他的地位,那只能用不言而喻来形容。

    要说服廪君与自己那个王叔同意放他一条性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若是杀了.

    她又有些不舍得。

    哼!

    他能将我当做奴隶,那我不能将他收做男宠?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

    吱吖~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门口出现一个身穿玄甲,手握环首刀,面色阴沉的的青年将军。、

    正是张苞。

    张苞的到来,着实出了朴芸的意料,但是她脸上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反而是将下颚微抬,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在看张苞。

    “伱如何来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地方,我为何不能来?”看着此女非但不慌乱,反倒是有些趾高气扬的模样,张苞苦笑摇头,也算是知晓她的心思了。

    而这一抹苦笑,看在朴芸眼中,便又是另外一个意味了。

    “城外蛮军攻城,你一千汉军,是绝对守不住车骑城的。”

    张苞点了点头。

    “若论长久守城,是守不住的,但若是守住几日,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甚至几日都守不了,车骑城的布防图,外面攻城的大军已经是知晓了,兴许今夜城就要破了。”

    朴芸目光灼灼的走向张苞,看着他壮硕的身形,宽厚的肩膀,刀削一般的脸庞。

    她忍不住上手去摸。

    与之前被动的接受不同,此刻,她不是他的奴隶,此刻她才是主人!

    而面前这个男人,是他的男宠!

    “如果你现在愿意投降的话,我会让他们放你一条生路的,我可以救你一命,可以让你做我的男宠。”

    “男宠?”

    张苞嗤笑一声,说道:“你泄露布防图之事,我早就知道了,现在,我用同样的话来告诉你,若是你能配合我更好的拿下车骑城内外的蛮军的话,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给我一条生路?

    朴芸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了。

    “就凭一千人?便你是冠军侯在世,也不可能用一千人对付两万人!”

    “当然不止我一千人。”

    张苞的话语让我朴芸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你还有哪里的援军?”

    哎~

    看着朴芸的面孔,张苞叹了一口气,当即单手将其紧紧的抱住,另外一只手,却是从腰间,将环首刀拔了出来。

    锵~

    环首刀锋利,张苞毫不留情,当即划过朴芸的脖颈。

    在后者一脸的难以置信,以及剧烈的挣扎之中,那不堪,愤怒的眼神,慢慢失去光芒。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为何要杀我?我都没想过要杀你!

    张苞将那圆瞪的双眼用手闭合上去。

    蛮女罢了!

    敢阻我大汉大计者,吾必杀之!

    谁来都不行!

    就在张苞杀了朴芸之后,车骑城东门城门,已经是被打开了。

    源源不断的蛮军,从东门闯入。

    他们汇成洪流,当即朝着内城的方向去。

    一路上,丝毫没有阻碍。

    剩下的未走的百姓,成了他们发泄杀意的对象。

    成了他们劫掠的对象。

    “外城被破,还有内城。”

    廪君看过那车骑城的布防图,对于城中的情况,那是了解得清清楚楚。

    “只有彻底的攻下车骑城,方才算是控制了宕渠,宕渠附近,有十万賨人,若是能将他们都动员起来,必能给他多招一万兵卒,两万后勤人员。”

    若是能达到这个目的,毫无疑问,他的实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传我命令,天亮之前,攻下内城!”

    夜已经过去大半了,天边的一抹金色,似乎也已经升起了。

    今夜攻下车骑城!

    十日后。

    攻下阆中!

    这巴郡南郡山林,属于我廪君的时代,要开幕了。

    “来了!”

    内城城头上,刚杀完人的张苞面色冷峻。

    他看着内城下三三两两出现的蛮夷,心中沉重。

    这些蛮夷身上都佩戴着甲胄。

    虽然是藤甲纸甲一类的,不如汉人的铁甲,但他们人数众多,量变引起了质变了。

    “守城器具准备,一定要守住内城!”

    守住内城,可以吸引蛮军注意。

    若是他守得越久,便有越多的蛮军被吸引到车骑城来。

    待援军过来,便能铲除更多的蛮人,那么殿下平定巴郡的事业,便也能更快速的完成。

    张苞看着城上正在熬煮的金汁,堆积如山的箭矢,滚木,火油,这安全感,终于是有一些了。

    不管如何,守住内城一日,应该是没问题的。

    若是他面对的是魏军,或许没有这种自信。

    但这是蛮军。

    魏军善用攻城器具,攻个内城有许多办法,但是这蛮军,从头到尾,都只会用云梯,没有其他的本事,这就好对付得多了。

    但即便如此,张苞也不敢掉以轻心。

    “冲啊!”

    “杀啊!”

    内城下面,蛮军士卒架起云梯,朝着内城冲击而来。

    兴许是前面攻破外城,给了他们不少的自信,是故在攻打内城的时候,他们士气更足。

    砰!

    砰!

    砰!

    攻城的士兵们埋头冲锋,用巨大的撞击声激起内城的回应。

    “射!”张苞大吼一声。

    汉人的弓箭手站在城墙两侧,箭矢如雨一般飞来,将攻城的蛮军士兵挡在城外。

    接下来,一队蛮军猛士站在前线,他们用盾牌遮挡身体,大喊着冲上城墙。

    “一齐上!冲入内城,封廪君侯!”

    越来越多的云梯,被架上内城。

    但因为内城外面有建筑的原因,蛮军士卒难以展开。

    是故

    虽有十几驾云梯驾到内城城墙上了,但内城守军应付得倒也还算得心应手。

    然而.

    蛮军实在是太不怕死了。

    火油泼下,滚木滚下,乱石砸下

    面对着犀利的守城攻击,蛮军依旧是悍不畏死,渐渐有些人登上内城了。

    “杀啊!”

    两军拼命的厮杀触目惊心,鲜血淋漓,还没等他们洗掉身上的鲜血,下一排敌人已经冲上来。

    直到太阳逐渐初升,内城还是依旧坚挺的矗立在车骑城中,未必攻下来。

    时间!

    时间!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车骑城中的烽火可是已经被点燃了。

    若是五日内攻不下内城,汉军援军旋即便至。

    他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于是乎。

    廪君下来拆除内城外的屋舍,同时打造更多的云梯,攻城车。

    直到当日下午。

    内城外的屋舍都被拆干净了。

    而廪君也下令攻击。

    这一次,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内城攻下来!

    “攻城!攻城!”

    “一日攻城,虎神会保佑我们的!”

    “为了部落!”

    蛮军攻城,狂风骤起,旌旗猎猎作响。

    汉军紧闭城门,严守城墙,箭矢迎面而来,蛮军士兵躲在盾牌后,冲锋陷阵,猛攻城墙。

    汉军守卫不懈,将滚木滚石猛扔而下。

    “啊啊啊~”

    惨叫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蛮军纷纷被打落城下。

    然而,蛮军并未放弃攻城,他们再次攀上城头。汉军士兵已提前做好准备,拿起板斧、长刀猛砍,蛮军中敢死猛士摇摇欲坠,纷纷坠落。

    城头上,汉军士兵迎着敌人,勇敢冲锋。

    这一次,足足打了一天一夜。

    然而.

    内城依然没有被攻下。

    到现在,廪君已经是有点慌了。

    这个传言中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汉军军心已失吗?

    怎么这内城守备,看起来像是有备而来的?

    他看着这惨烈的战场,尸横遍野,箭矢横飞。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这种烈度的攻城下,内城还是被打下来。

    若汉军军心已失,内城怎么可能守得下这么久?

    此刻,廪君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已经想要撤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