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微的身材依然挺拔,虽已年过半百,却未见丝毫佝偻。头发已然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深刻而沉稳,一双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世间万象。

    其眼角处微微的鱼尾纹,是他岁月经历的见证,更增添了几分沧桑与厚重。

    下颚胡须被精心修剪过,显得既整齐又不失文雅。

    “臣为陛下讲解兴亡之事,还请陛下以此为鉴,莫要重蹈覆辙!”

    杜微是一个非常傲气的人。

    他是益州本地人,出身梓潼涪县,年少时跟随广汉任安学习经学。

    在刘璋之时,杜微担任过益州从事,但不久后辞职。之后装做耳聋,隐居于山野之中。

    但因为他是任安派的代表人物,在益州影响力巨大,便是刘备都几次请他出山,皆被拒绝。

    最后是他看到关中平定,汉国收复长安了之后,这才愿意入朝为官,成为谏议大夫。

    谏议大夫专掌议论,为郎中令之属官,掌论议,是清贵之官。

    至于所谓任安派,便是来自于任安此人。

    任安少时,从著名学者新都杨厚求学。勤奋努力,学业非常优秀。为了进一步深造,到京师洛阳入太学,向五经博士学习儒家经典《诗》、《书》、《礼》、《易》。

    太学结业后,任安返回绵竹。曾先后应蜀郡太守邀请为功曹,受益州刺史征召作治中。

    不久,弃官还乡,隐居绵竹教授生徒。

    他所教的学生中,出了不少英才。如蜀郡成都人杜琼、梓潼人杜微、郫县人何宗等,都是其中佼佼者,他们以后都成为蜀汉时的名士。

    这些名士也以他为纽带,自成一派。

    刘禅见这杜微口气这么大,嘴角微笑,说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倒是要听听谏议大夫的高见。”

    见刘禅出口成章,杜微心中的傲气收敛了不少,对着刘禅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这才说道:“陛下,前汉之亡,非一朝一夕之故,乃积渐所至。

    初,光武中兴,明章继之,政治尚称清明。然自和、安以下,皇权渐衰,宦官、外戚交替专权,朝政日非。

    至桓、灵二帝,荒淫无度,宠信奸佞,百姓怨声载道。

    加以天灾频仍,民不聊生,遂有黄巾之乱。虽一时平定,然朝廷威信已失,地方割据之势渐成。

    献帝时,董卓专权,诸侯并起,天下大乱。

    终至曹魏代汉,东汉遂亡。

    此其大略也。

    愿陛下深鉴前车之覆,勤政爱民,以保社稷之安。”

    刘禅点了点头,说道:“谏议大夫所言极是,不知有何教朕?”

    既是经筵,便是要抛出个议题出来,然后群臣议论,最后得出一个大家都认同的结果。

    当然,有很多时候没有结果,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毕竟这学术之见,很难有直接说服的。

    杜微肃然起敬,向刘禅拱手而道:“陛下,汉末党锢之祸,儒士受难,犹历历在目。

    彼时,清流之士因直言忤逆权贵,多遭禁锢,朝野之间,正气不张,奸邪得志。

    此为国之大不幸,亦为儒道之哀。

    今新朝初建,粗犷武夫充斥朝堂,而大儒贤士鲜有立锥之地。

    然治国者,非以力胜,宜以文治。崇文方能化民,方能致远。

    故朝廷当广开才路,拔擢儒士,使之为官,以治国务。

    如此,则政治清明,百姓安泰,国家昌盛可期。”

    还不是之前你装清高。

    要你来做官的时候不来做官,反而是那些没有多少名气的,因为提前上车,立下了不少功劳,旋即被提拔上高位,现在心里不平衡了呗。

    结果现在借着经筵之名,来要官来了。

    刘禅故作沉吟状,再问道:“不知何人可称之为大儒贤士?谁人又是粗犷武夫?”

    对付这些人,不能按照他的话语说下去,要另辟蹊径,方才能够在争论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杜微从容对曰:“陛下,所谓粗犷武夫,乃指那些勇力过人,却疏于文治,不知礼仪之辈。彼等或能征战沙场,建立武功,然于治国安民之道,则往往茫然无知。此辈若充斥朝堂,则政治易趋暴戾,百姓难得安宁。”

    言及此处,杜微稍顿,复又续道:“而大儒贤士,则指那些博学多才,深谙治国之道,且品行高洁之士。彼等不仅精通经史,更能以儒家仁义为本,推行德政,化民成俗。此辈若得重用,则政治自然清明,国家长治久安可期。”

    刘禅轻轻一笑,问道:“不知谏议大夫可知兵卒一日吃食多少粮草?百姓耕种一亩地,一年又能收成多少?”

    被刘禅打了一个岔子,杜微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了。

    不是

    我们讲的是治国之策,怎么到陛下你这里来,就成了吃饭种地这种庸俗的事情了?

    “兵卒吃食多少,一亩田地有多少收成,无须我等操心,交给县吏便是了。”

    刘禅脸上的笑容依旧。

    “一州之地产粮几何,若是伐吴伐魏,能支撑多久,此事可称重要?”

    这不是经传的内容!

    杜微在心里狂呼:不要拿这种庸俗的事情来问我。

    但他心中知晓,若他真的这样回答了,怕不是要给皇帝嫌弃了。

    于是只得是昧着良心说道:“启禀陛下,此事自然重要。”

    “邓艾邓士载,在荆襄之地屯田年余,去岁屯田得粮五百万斛,更是写下《济河论》,可否称之为贤士?”

    杜微知道刘禅要立典型,偏偏他现在还凑了上去,心中更吃了屎一样难受,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上前去配合刘禅。

    “为国谋事,自然能称之为贤士。”

    说完这句话,杜微只感觉面颊的笑脸有些僵硬。

    “很好!”

    刘禅拍了拍手掌,再说道:“清虚子虽是方士,但为大汉研究出水泥,火药,可否称之为贤士?”

    方士?

    他算个屁贤士!

    杜微感觉自己要硬气一点。

    但身侧蜀郡成都人杜琼在这个时候却是捅了他一下。

    “为国谋事,自然能称之为贤士。”

    我是来要官的,不能让皇帝生气。

    我忍!

    我忍还不行?

    “这就对了。”

    刘禅哈哈一笑,说道:“朝堂之上,自是要众正盈朝,但何为众正?非是精通经传者,非是口舌生莲者,而是能为国谋事者!”

    关兴闻之,当即大声说道:“陛下英明!”

    有他带头,其余人等纷纷起身,山呼道:“陛下圣明!”

    “谏议大夫今日也算是为国谋事,便擢升你为尚书台尚书,日后好生谋事,朕会看在眼里。”

    尚书台尚书,是第三品官,仅次于尚书令与尚书左右仆射,已经算是实权官职了。

    刘禅环视石渠阁中众人,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要官吗?

    朕还真会给!

    但前提是要听话。

    干出些事情来。

    众正盈朝?

    我刘公嗣要的是能臣,而不是只会打嘴炮的庸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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