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子试炼,来了!

    仅剩半年时间……

    赵庆与小姨对视,两人将各自的血玉交给姝月和清欢查看。

    “时间很紧,入秋开启血子试炼,岁末便是第八行走的争锋。”

    清欢凤眸间显露疑惑之色,又取出自己的血玉翻看,有些不解。

    为何只有主人和晓怡收到了传讯?

    见到清欢望来的目光,赵庆也愣了一下。

    很明显,这血玉上的传讯并非永宁州独有的,而是血衣所有的筑基弟子都会收到。

    更像是统一通知,但却把清欢漏了。

    她这两天刚刚完成筑基,如今已经是一个筑基境的修士了。

    这反常之处,很快勾动了他们一家的心思,难道是那位血衣楼主另外给清欢留了机缘?

    赵庆难以避免的幻想……

    “并非如此。”脑海中的阴华微微荡起涟漪,司禾轻语解释。

    “是与血衣楼的传承龙刻有关,清欢还未接受筑基境的青龙血典,本命血玉也没有与龙刻相印,现在还算不得筑基弟子。”

    原来是清欢的个人信息没有更新……

    赵庆转述司禾的言语:“稍后去刘师兄那边接受一下龙刻传承便好。”

    ……

    卧房中稍显阴暗,连日不停的小雨使得空气极为清新。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香露气息,长久以来与妻子窝在此处,如今赵庆身上都满是甜涩。

    姝月取了一身崭新外袍,为丈夫的出行做好准备,他要前往血衣楼见刘子敬。

    方才赵庆收到的传讯内容,自然不会瞒着家人。

    床榻显得极为凌乱,小姨蜷缩玉腿随意搭在清欢身上,纤腰如弓高昂。

    她红唇噙着一缕发丝,分不清是清欢的还是自己的……此刻正在蹙眉审视赵庆收到的三道传讯。

    红柠提醒如若前往州外,应留意自身安危。

    这是必然之事,毕竟参加血子试炼,也得活着赶到才行,若是去取其他州属的血子名额,很有可能遇上麻烦。

    好在赵庆只是在辽西试炼,并没有这些顾虑。

    但第六血子孟雪的传讯,却又有些太过急迫了。

    让他们一家提早到血神峰等待……

    血子试炼还有半年才会开启,而半个月后便是惊蛰宴,到时候孟雪完全可以将他们留在血神峰。

    眼下专门传讯倒显得多此一举。

    周晓怡不知不觉间显露凝重之色,她轻声道:“可能有危险。”

    “嗯!?”姝月神情一怔,疑惑侧目。

    赵庆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变化,看到孟雪传讯之时他便已经有所猜测了。

    小姨起身揽过清欢香肩,两人靠在床头……

    “血子试炼入秋开启,而血神峰宴会在惊蛰,孟雪是担心有人暗中给你使绊子。”

    “所以要错开惊蛰宴的行程,再有刘师兄相随,才可万无一失。”

    赵庆微微颔首。

    他沉吟开口:“在永宁试炼,也只有那八十多个筑基弟子可能心怀鬼胎。”

    “这段时间消息应是传开了,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永宁州内定血子之事。”

    王姝月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小姨思索道:“这与紫珠楼的丹塔试炼还有些区别。”

    “当年赵庆只是无数丹师之中很不起眼的一位,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行程。”

    “但如今的血子试炼,他身负青龙刻印,已经影响到了其他弟子的前途。”

    女子黛眉紧蹙,言语不容置疑。

    “咱们即刻赶往血神峰!”

    “你带清欢先去见刘师兄,我和姝月将家里的阵法杂物收起,商坊的修士稍作安排,之后便交给曾念可安置吧。”

    “半日之内动身……”

    赵庆深以为然的点头,既然孟雪那边有消息过来,定然是给刘子敬传讯过了,喊上他把自己一家送到辽西应是没什么问题。

    他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揽着清欢的纤腰离开宅院御风而起。

    杏黄小舟于华舒巷上空显露,径直赶往血衣楼。

    赵庆渐渐绷紧了心神,意识到如今永宁州的八十五位筑基弟子,除了小姨之外,每一个都可能存在威胁。

    乌云密布。

    绵绵细雨倾斜飞过眼前,如同一串串自天幕垂下的珠帘。

    耳畔风声呼啸,清欢的发丝被狂风蹂躏着,她双眸凝望近在咫尺的血衣商坊,对主人传音:“当心……沈墨。”

    赵庆诧异看向女子双眼,轻笑捏了捏她的手腕,让她放松一些。

    他们一家人身上都有高阶护身符箓,寻常金丹境的攻杀都能挡下不少,即便是沈墨真的暗怀鬼胎,也没有什么威胁。

    在他看来,更应该担心的是刘子敬……万一他想帮沈墨除掉自己呢?

    一念及此,赵庆不由暗自叹息。

    除了自己家人之外,其他修士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阴雨绵绵,商坊外有不少散修驻足凝望,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驾驭着灵舟在坊内飞渡而来。

    一男一女联袂飞荡长空,赶到了此地。

    眼前朱漆楼阁高大巍峨,高啄檐牙尽处,雨线滴滴答答的坠落。

    “赵客卿!”

    有女子相迎而来,身穿一件斜行针月华裙,浅绛红补点缀其间,显得十分亲近。

    赵庆驻足审视,微微点头:“尚姑娘且忙便是,我们去见掌柜。”

    他拉着清欢皓腕与女修擦肩而过,踏上了商坊偏侧的古朴木梯……

    当年他与小姨初到长生坊,接待他们的便是这尚婵,自那以后相遇,对方便一直以赵客卿相称了。

    至于什么驻守血子以及行走,对于血衣楼的接待女修来说,还是太过遥远。

    ……

    血衣楼三层。

    磅礴的血气聚拢而又逸散,呼啸之间如同嗜血的妖魔喷吐鼻息。

    一丝丝飘荡的血痕几乎演化实质,尽数归拢于女子心脉之中。

    顾清欢以手中血玉印于龙刻之上,接受着筑基阶段的血典传承……

    “师妹这般道基根底,即便是在紫珠圣地,恐怕都极为罕见。”

    刘子敬感受着顾清欢修行之时的动静,轻叹评价道。

    赵庆也有些诧异,清欢身上逸散的血气,比自己都强的太多了,即便是有十三寸道基助力,也不至于有这般动静才对。

    他神识传音:“不要急。”

    顾清欢当然着急,她怕因为自己耽误了行程,此刻正忍受着钻心痛楚强行推进新功法的周天运转。

    在焚心神通的驱使之下,经络中的灵力与气血宛若离弦之箭,原本数个时辰才能游走周天的功法,如今只需几炷香的时间便能完成。

    沈墨双手捧着茶盏,笑言道:“半年之后的血子试炼,恐怕清欢也有机会崭露头角。”

    赵庆不置可否,直接取出孟雪的传讯玉交给刘子敬查看。

    “师兄。”

    “孟师姐唤我提早到血神峰等待。”

    刘子敬早有准备,神识轻扫传讯玉之后点头道:“我已知晓。”

    “你想何时出发,我可护送你们一家去辽国。”

    见刘子敬应下,沈墨也不像是有偷袭自己的意思,赵庆这才松了口气。

    “师弟打算……现在便启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刘子敬好歹也是坐镇一国的血衣弟子,如此提溜着使唤事实上有些过分……

    果不其然,听此言语刘子敬稍显错愕。

    “这般急切?”

    特么的我也不想啊!

    赵庆苦笑道:“孟师姐的意思,或许是怕有其他弟子对我出手。”

    “不会的。”

    沈墨皱眉缓缓摇头:“咱们永宁血衣同气连枝,前些日子我在七夏小住,几位师弟言辞间也只是对你有些艳羡。”

    赵庆思索道:“那如若是有其他州属的修士,想要永宁的血子之位……我也是别人的绊脚石。”

    刘子敬笑叹一声,不做评价。

    这个赵师弟有些过于谨慎,马上就要成为血子的人。有谁会冒着偌大风险,狙杀一位青龙入命之人?

    且不说同脉弟子鲜有内斗,单单是兰庆集秘境期间,永宁州之外的修士也是进不来的。

    “好,等清欢修行结束,咱们便出发。”

    无声无息之间,传承静室的房门开启,顾清欢笑盈盈的迈步而出:“刘师兄,清欢这边已经结束了。”

    刘子敬与沈墨心神微动,相视无言。

    赵庆暗自叹息,将清欢揽入怀中:“师兄,姝月与晓怡已经在华舒巷等……”

    随着木案上的茶水洒落些许,他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大地……

    在颤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赵庆瞬间失神,仿佛又体会到了被寿云山兽潮支配的恐惧。

    以他遍布数十里的神识印记,能够清晰感知……颤动的不是商楼,不是长生坊,而是整个松山郡!

    不知不觉间,他有力的臂膀死死揽住了清欢的腰身。

    沈墨凝望洒落的茶水,疑惑道:“是大地动?”

    刘子敬渐渐皱紧了眉头,也探出神识寻索……

    感受到这股动静的不只是他们几人,整个长生坊的修士都有些诧异了。

    小姨和姝月瞬间收到了赵庆的传讯,让她们在华舒巷待着,不要惊慌。

    阴沉的天幕似是又压低了一些,暴雨倾盆而下。

    交错纵横的长街上,散修们各自攀谈着。

    “马道友!”

    “马道友你怎么了!?”

    马廉双眸无神,默默回味着方才的动静,对同行的几人道:“我是武安郡生人。”

    “十一年前,便感受过这种威势……”

    “陆刀神,刀斩南泽!”

    ·

    松山坊,一片死寂。

    磅礴暴雨洗不尽天地间的血色。

    原本厮杀争抢的散修,搅动风云的孙家郑家——皆尽化作了亡魂。

    一位男子神情冷漠,单手负在身后,缓步行过碎裂的砖瓦……血雨不能近身。

    赵庆一家原本的庄园,早已被凌冽刀芒夷为平地。

    但遮蔽神识的阵法被摧毁后,陆青却没有在其中寻索到任何生灵。

    走了?

    他双眸穿透雨幕,遥望长生坊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深山之中,一只断了尾巴的花斑小猫,颤抖着躲进了矿坑深处。

    ……

    长生坊,血衣楼。

    刘子敬看着手中的传讯玉,沉默不语。

    兰庆集秘境结束,楚国未来的十年……属于神刀屿。

    他双眸间闪过一抹血色,低语道:“陆青,要杀你。”

    霎时间,赵庆汗毛倒立。

    我特么跟陆青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杀我?

    “来贺阳山!”司禾的心念迅速传来。

    然而长生坊距天水郡数万里,总也是来不及了。

    元婴修士瞬息传渡,顷刻便到了长生坊上空。

    凌冽的刀芒斩碎风雨,裹挟着天倾威势直压血衣楼。

    阴云密布之下,天空飘荡的雨水瞬息停滞,化作了殷红血滴……

    “陆青!”

    刘子敬只来得及给赵庆留下两道护身符箓,便迎上了铺天盖地的刀芒。

    好在是两张南仙楼的九岳符,即便是元婴修士想要索命,也不能一击建功。

    滴滴血雨倒卷而回,血戮神通携千星之势托起了刀芒……

    然而赵庆早已无暇顾及刘子敬与陆青的战斗,他正揽着清欢拼了命的御风逃窜,血衣楼上空是两人交战的中心!

    焚心神通加持周身灵力,激荡的血气将他双目染作妖异绯红。

    眼前的面板上,离艮交叠……火山旅!

    耳畔风声呼啸,大地上散修也在疯狂奔逃着,他的速度在焚心与火山旅的加持之下,已然触及了金丹境的层次。

    但依旧躲不开那道刺骨的气机锁定!

    一柄阔剑穿透雨幕越来越近,其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是被神识驱使。

    赵庆心神一片空白,无暇思索陈长生去了何处,也无暇思索陆青为什么要杀自己。

    他只知道,身后那柄激荡而来的阔剑……恐怕是南仙楼的符箓也不能完全阻挡!

    那是三百里剑阵中,消失的第十四柄剑!

    一直都在陆青手里!

    生死瞬息之间,他只顾着远离华舒巷,以小姨的心智不会乱来,用不着自己担心她和姝月。

    其次便是清欢了……陆青找的是自己,并不是她。

    好在自己有太阿印护持命宫……只要让清欢安全就行。

    周身血气鼓荡之间,道基灵力尽出,甚至是冲断了几处经络。

    司禾心念时刻不停:“一炷香!”

    “半炷香!”

    “给我半炷香!”

    然而在一位元婴境九剑弟子的气机锁定之下,便是一息时间都显得分外珍贵。

    赵庆甚至不知道自己冲到了什么地方,经络撕裂的痛楚席卷周身。

    身后的阔剑穿透层云,裹挟着浩瀚威压直扑而来。

    此刻,赵庆取出了一枚阵盘。

    是一枚传渡阵盘,当年在枯桃秘境中以此脱身之后,他便暗自在辽国血衣楼拍下了一座类似的阵盘,一直留作压箱底的保命底牌。

    道基疯狂涌灌灵力,阵盘顷刻激活。

    赵庆发力直接扭断了清欢的藕臂,将阵盘塞入了她衣襟之中,而后抛下远去……

    始终沉默的女子瞬时呆滞,娇躯在长空坠落。

    刹那间,她双眸之中血色大盛,竟直直迎着阔剑锋芒,冲向赵庆用另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脚踝。

    嗡!

    一瞬寂静之后。

    两人眼前的世界化作了一片青翠竹林……是长生剑派后山。

    赵庆心中发苦,这点距离给清欢逃命足够了。

    但带上自己……远远不够。

    那柄阔剑已经遥望不见,但濒死的恐惧从未褪去。

    陆青连长生剑都不怕,就算是跑到剑阁深处都没有任何作用。

    一点寒芒如期而至。

    赵庆两人依旧在奔逃,只不过是清欢带着他……

    呼啸的风声像是催命咒。

    要死了……

    清欢的速度根本比不过这柄剑。

    赵庆神情有些恍惚,拖着他身子的女人,纤白的水袖滴落鲜血。

    他感受到身上的各种符箓燃烧化作灰烬……

    男人的大手鼓荡灵力,一掌拍在顾清欢身后。

    死死拉扯的藕臂折断,水袖间穿透出森森白骨,使人不寒而栗。

    看着顾清欢坠落的身影,赵庆骤然转身。

    双手于身前交错之间,一柄无形之剑被他握实。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死了还特么能重来!

    但是清欢跟着自己,没办法重来。

    有力的心脏磅礴跳动,青龙血典的运转停止。

    道基之中为数不多的灵力开始改变路线,三道极品灵根熠熠生辉。

    剑锋即将刺向他的眉心……

    “你特么多等几秒能死!?”司禾还在咒骂。

    但是她也清楚,赵庆真的等不到了。

    男人双手紧握含光剑……更像是握着一柄巨斧。

    艮·劈山。

    离·通幽。

    山火贲!

    上艮为山,下离为火,火燎群山,是为贲。

    此式思及猛火燎山,玉石俱焚,草木皆尽,却应慎行,切不可威猛断狱。

    含光剑力劈而下!

    空荡荡的泥丸宫使得他再也无法感知周围的景象,仿佛自己又成了一个凡人。

    恍惚朦胧间,他感觉到太阿印脱离了自己的身体,飞向身后。

    枪影自耳边穿来,如同雷霆驰掠长空。

    十三寸仙基轰然崩碎,同样崩碎的……还有长空枪。

    血雾之中,一道锋锐之物刺入了男人的心脉。

    是一截……森白的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