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来了来了!”

    杨戈擦着手从后院快步走进前院,一见小黄站在院儿门后把尾巴都摇圆了的热情模样,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果不其然,他一拉开门院门儿,就见到刘掌柜背着手站在院门外。

    “你又折腾啥呢?”

    刘掌柜打量着他这一身的泥土,笑着询问道。

    杨戈连忙侧过身,热情的邀请他老人家进来:“您老来的正好,我把后边那院子也租下来了,准备弄块小菜地,养些鸡鸭啥的,您快来瞧瞧。”

    “嗯?”

    刘掌柜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探究之意刚刚冒出头就迅速消散了,他拉住杨戈:“别忙活了,咱今儿忙着呢,下回再过来瞧瞧……来,今儿是中秋佳节,应应节气!”

    老头儿笑呵呵的从身后提出一个捆得扎扎实实、上边用红纸写着‘月饼’两个大字的油纸包,塞进杨戈的怀里。

    油纸包只剩下一丁点不太明显的余温,但杨戈拿在手里,却有种捧着火炉的灼热感。

    他努力扯起嘴角,强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今儿是中秋节了,让您老来给我送月饼,真是太失礼了。”

    看着他难看的笑脸,刘掌柜没有拆穿他,只是笑着摆手道:“咱爷们儿不讲究这个,不过你是该多去走走,整好今晚城隍庙那边有庙会,这城里的大姑娘小闺女们都会去,你也去逛逛,大好的年华,别尽关在家里跟这个小院子较劲!”

    杨戈点头称是,末了再次请老头坐下喝口茶。

    “坐就不坐了,咱今儿事还多着呢!”

    老头儿摇着头,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着,连抬头纹里都藏着喜意:“咱今儿过来,是要请你明儿个做你富贵哥的家里人,一起到女方家里去下聘的!”

    杨戈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喜道:“定下了?”

    老头儿喜笑颜开的点头:“东市邓屠户家的次女,性子泼悍、勤俭持家,与你富贵哥正般配!”

    杨戈连忙揖手:“恭喜东家、恭喜少东家,咱们客栈以后不愁买不到好猪肉了!”

    老头儿明明乐得老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还故作不高兴的摆手:“哎,咱们自家人,莫说这些外道话,明儿个早些过来,穿利落些,和你富贵哥一起去女方下聘,我那亲家不缺衣不少食,就好个面子,咱家可不能失了礼数……”

    杨戈张口就想应下这事儿,但心头在将这事儿快速过了一遍后,他却又有些迟疑了。

    刘掌柜见了他迟疑的模样,疑惑道:“咋的,你明日还有其他事吗?能不能推一推,啥事儿也比不得咱家的进口大事重要啊!”

    杨戈想了想,伸手拉着老掌柜往葡萄架下走:“您先别急,咱坐下来,慢慢说!”

    刘掌柜有些恼火,但还是依着杨戈的话,走到葡萄架下落坐。

    杨戈进到屋里,倒了一碗水出来,双手递给老头儿,然后搬来一把小椅子,坐到老头边上,认真的道:“掌柜的,我不是不识好歹,这事儿您和富贵哥能想起我来,那是把我杨戈当自家人,按理来说,这个面子我杨戈无论如何都得兜着!”

    听到他这番话,刘掌柜的脸色才缓和了些,温言道:“这话言重了,不过咱和你富贵哥,都希望你明儿能去,咱老刘家三代单传,你富贵哥也没个堂兄堂弟可以照应,你没跟咱爷俩见外、咱爷俩也都没跟你见外,往后还就指着你们哥俩能相互帮衬、相互扶持,老话儿不都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吗?”

    杨戈笑着点头:“您和富贵哥的心思,我懂,但正是这样,我才不能去!”

    刘掌柜:“啥意思?”

    杨戈想了想,答道:“掌柜的,开武馆不比咱开客栈,笑迎八方客、和气生财,无论这世道怎么变化,开武馆终究都是个与人动手动脚的行当,我先前极力促成富贵哥先成家再立业,是希望富贵哥能踏实些、沉稳些,但咱不能保证,咱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不来招惹咱啊?”

    “咱不谈一万,就谈万一,万一要有麻烦上门,咱总不能让富贵哥拖家带口的去跟人动手啊?”

    “我就没这个顾虑了,无论啥麻烦都只能冲着我来,就算我解决不了,到我这儿也就打住了!”

    “所以啊,无论咱两家私底下是个什么交情,明面上,咱们还得主就是主、客就是客,只有这样,我有啥麻烦,才不会连累的富贵哥,我办起事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您老觉着呢?”

    他说的是武馆,心里头想的却是绣衣卫那一摊子事儿。

    武馆是跟人动手动脚,绣衣卫可是跟人你死我活!

    和老刘家保持一定的距离,万一有什么后遗症,也不至于连累老刘家不是?

    刘掌柜听完杨戈的言语,目光涌动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把住杨戈的手臂,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心思太重……”

    杨戈轻轻拍了拍老头的后背,宽慰道:“您和富贵哥别记仇我的不是就好!”

    老头心事重重的回去了,连进口的喜悦的都少了许多。

    有心有肺的人,总是活得比较累……

    杨戈关上院门儿,洗净了手,才打开老头提来的月饼。

    就见一层层油纸里包着的,是一个个更接近馒头的松软糕饼,而不是他记忆中那种烘烤得硬梆梆的月饼。

    他撕下一小块儿喂进嘴里尝了尝,甜口、还有些许谷物的香气……比五月仁月饼好吃。

    小黄摇着大尾巴凑到他膝前,咕溜溜的黑眼睛眼巴巴的瞅着他:“嗯、嗯……”

    “好啦好啦!”

    杨戈将月饼分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塞进小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月饼也吃啦,节也过完了哟!”

    小黄两口就咽了嘴里的月饼,哈喇子直流的盯着油纸包里剩下的两个月饼。

    杨戈趁它不注意,拿起油纸包就跑:“狗贼,休想食我月饼!”

    小黄耷拉着大舌头就追了上去:‘坏蛋,休想吃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