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沈伐风尘仆仆的踏进了柴门街。

    他熟门熟路的走到杨戈家门前,习惯性的就要翻墙而入,余光忽然瞥见墙上多了几个大字:内有恶犬,非请勿入。

    “哼!”

    他不屑的从鼻翼里喷出一个音儿,纵身就跳上墙头。

    结果刚一跳上墙头,就发现墙头上还插了块木板,刚好就插在只有爬上墙头才能看到的位置:翻墙入内,乱棍打死!

    沈伐有些破防了,愤懑的蹲墙头上大声嚷嚷道:“你干啥不直接把我名字写上头呢?”

    屋里静悄悄的,小黄的犬吠声从房子后边传来。

    沈伐迟疑了两息,最终还是跳下回,老老实实的去敲门。

    老实说,为了翻墙这么点小事,就敢去硬磕燕云五鬼……他心里也发怵!

    “吱呀。”

    门开了,一身布衣短打的杨戈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目带审视。

    沈伐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旋即便理直气壮的大声:“我这不敲门了吗?”

    杨戈松开院门儿,转身就拍着身上的泥土往里屋走去。

    沈伐自顾自的跨过门槛,关上院儿门。

    “嚯,你这儿怎么又变了,你成天折腾这么个小院子,不嫌累吗?”

    他站在院子中心,四下打量着高声问道。

    杨戈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水从里屋出来,径直走到葡萄架下落座。

    沈伐跟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了小竹椅子上,端起温热的茶水呷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别说,还真舒坦!”

    杨戈懒得搭理他。

    沈伐却不肯放过他,偏过头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怎样?伤势如何了?”

    杨戈斜睨着他,反问道:“你不说麻烦你摆平吗?”

    沈伐知道他说的什么,讪笑道:“那我也没想到,那头熊瞎子会入关啊!”

    杨戈冷笑道:“看来绣衣卫的金字招牌,也就只能吓吓平头老百姓啊!”

    沈伐叫屈道:“你就是去千军万马,那头熊瞎子也不见得会眨一下眼皮子啊!”

    杨戈皱起了眉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结义兄弟吗?”

    沈伐:“早先我就要告诉你,是你自己不肯听啊!”

    杨戈:“那你早先还说你会摆平所有麻烦呢!”

    沈伐捂额,放下水碗,缓声道:“那哥五个在关外一个名叫闾山的地方占山为王,巅峰时手下响马喽啰过万,这些年抢过鞑子的牛羊、劫过朝廷的岁币,好事儿没少干、破事儿干得更多。”

    “直到去年,哥五个不知道干了啥事儿,把鞑子彻底给惹急眼了,不惜派出三万大军和大量鞑子高手,围剿闾山。”

    “然后闾山的招牌就倒了,老三老四也没了,老二蒋奎心灰意冷,趁着恩典武试,投了朝廷……”

    他端起水碗喝水。

    杨戈咀嚼着他的话:“听你话里这意思,你好像还挺佩服他们的?”

    沈伐略一沉吟,答道:“公允的说,这哥五个不算好人,但都是爷们!”

    杨戈想了想,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顿了顿,他又道:“就因为这点事儿,老大、老五就不远千里入京寻蒋奎报仇?结义兄弟就是这么做的?”

    那日中午,他乍一见老五使的是乱风腿,心头就猜到了,这人大概率是冲着蒋奎来的!

    因为除了蒋奎,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事,能引来一位同样擅长乱风腿的高手。

    后来老五背上那口与蒋奎的佩刀一模一样的黑刀,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沈伐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可能与前些日子,边军又扫了一遍闾山有关。”

    杨戈蓦地睁大了双眼,一句‘是不是有病’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他不懂军事,无法从军事的角度来评价,边军扫荡闾山是否正确。

    但闾山摆明了和鞑子的仇更大,就算无法拉拢剩下的哥俩,留着他们继续恶心鞑子不成吗?为什么要费时费力的去帮鞑子拔钉子呢?

    沈伐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消息他早先就已经收到了,但他的确是没能联想到,这事儿会把那哥俩引进关内,险些害了杨戈的性命。

    他低声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应该是老五‘插翅虎’刘猛误以为是蒋奎拿他们立功,老大‘混江龙’雷横倒是从未在任何场合说过蒋奎的不是……”

    蒋奎投靠朝廷这事儿,就是他在中间牵的线。

    而当初他带人出关接应蒋奎的时候,曾隔着一座山头,远远见过雷横一眼,假如雷横不肯放蒋奎走,他们当时就回不了关内。

    “这叫什么破事儿!”

    纵然时隔五日,杨戈再回想起这事儿来,仍然忍不住爆了粗口:“我他妈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招谁惹谁了?”

    沈伐见了他恼怒的模样,非但不劝,还暗戳戳的拱火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武功太差了,你要是归真境的大高手,他们敢跟你动手吗?”

    “你若是打通了天地二桥的绝世高手,我保管他们到了你跟前儿,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在他眼里,杨戈啥都好,就是太肉了。

    癞蛤蟆好歹捅咕一下,还能跳一步呢。

    这厮倒好,跟条冬眠的死蛇一样,死活不肯动弹,你要不管他,他真能把自个儿烂在这里!

    杨戈斜睨了他一眼,嫌弃的道:“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都千户,为什么还只是‘区区’气海境?”

    以前他看沈伐,就如同看一座云遮雾绕的高山,根本就看不到顶,自然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境界。

    如今他看沈伐,依然觉得渊渟岳峙、高山仰止,但这种压力,相比雷横先前给他的那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只觉无从下手的绝望感,差得太远太远了!

    由此可以推断,这厮撑死了气海顶峰,绝对不到归真!

    沈伐“嘁”了一声,同样不屑的道:“本官若是与你一样成天无所事事,早就归真了!”

    话是如此说,但他心里的危机感却已经拉满了:‘娘的,下回再见这厮,还打不打得过他啊……’

    杨戈战术喝水,默认了他的说法。

    沈伐心里舒坦了,但他不说,转而问道:“对了,不说雷横给你留了一本秘籍吗?是老四‘入云龙’董胜的看家本事‘飘雪掌’吗?”

    杨戈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放在石桌上。

    沈伐定眼一看,就见秘籍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十八路飘雪掌》。

    “嗯?十八路乱风腿、十八路飘雪掌?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