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有能耐就整死我……”

    “啊啊啊啊,给个机会,我知错了……”

    “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啊啊啊啊……”

    一群绣衣卫力士围在县衙大堂外,眼皮子直跳的三三两两嘀嘀咕咕。

    “你们总旗这是干啥呢?”

    一道声音忽然在一名力士的耳边响起。

    这名力士本能的回道:“还能干啥,整治那几個不开眼的江湖杂碎呗,啧啧啧,惹谁不好,偏惹咱总旗,就咱总旗那个驴脾气……”

    话说到一半,这名力士陡然回过神来,偏过头一看,连忙抱拳恭声道:“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卑职拜见千户大人!”

    一众力士齐齐行礼道。

    沈伐摆了摆手:“行了,继续守着吧!”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往县衙大堂内走去。

    他进入县衙大堂好一会儿后,密集的沉重脚步声才从县衙大门外传来。

    ……

    杨戈听到大堂外的呼喊声,偏过头往门口望去,就见风尘仆仆的沈伐一脚跨过大门走进来。

    他看得出,沈伐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鏖战。

    发髻被削断了,一头参差不齐的长发用一根麻绳胡乱捆着。

    那身儿料子极好的墨纹劲装,也被划成了百家衣,到处都能看到月白色的里衣。

    左臂上还绑着一条半尺宽的止血布,现在都还在渗着血……

    杨戈在打量沈伐。

    沈伐也在打量杨戈。

    就见杨戈攥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两只手都是血,脸上也溅了许多血点子。

    一双眼睛红红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阴沉得吓人。

    在他面前,三个黑衣人一字并排着靠墙半躺,每个人的膝盖都血肉模糊成了一团,手上、头上还有大量用刑的痕迹。

    三个杀人不眨眼的穷凶极恶之徒,这会儿如同三只惊弓之鸟一样缩成一团,人人的脸上都写着恐惧、委屈……

    说实话。

    这个模样的杨戈,将沈伐吓了一大跳,连脚步都不由的放轻了许多。

    他强笑道:“这种脏活,交给下边人就行了,你怎么还亲自上手了呢?”

    他一边强笑着与杨戈打招呼,一边缓步走到杨戈身旁,伸手去拽杨戈手里的小刀。

    杨戈死死的捏着小刀不撒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沈伐心跳都快了两拍,连忙说道:“放心,咱手下有的是精细好手,保管让这几个杂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句话说完,杨戈终于松开了手里的小刀。

    沈伐心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反手就把小刀扔得老远,扭头高呼道:“来人!”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突然扑倒在沈伐脚边,抱着他的小腿嚎啕大哭道:“大人,不用再动刑,我们什么都说,我们什么都说啊……”

    沈伐惊异的偏过头去看杨戈。

    杨戈疲惫的缓缓闭起了双眼。

    沈伐心头略有些歉意,轻轻拍了拍杨戈的手臂道:“行了,你今儿应付得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我们后边再聊。”

    杨戈闭着眼,摇了摇头:“不用,我也想知道知道,到底是多大的人、多大的事,连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都不肯放过!”

    沈伐犹豫了几息后,还是摇着头叹息道:“你还是安心过伱的日子、练你的武吧,这些狗屁倒灶的腌臜事,有哥哥应付就够了,没必要再脏了你的手。”

    “我也想做个干净人啊!”

    杨戈睁开双眼,看向方才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那个黑衣人,拳头捏着铿铿作响:“可这些杂碎,怎么就死活都不肯听劝呢!”

    沈伐注意到他的右腿不停的颤动,脚趾都快供破鞋面了,心下一沉,抢在他动手之前,闪身一掌,拍在了那个黑衣人的脑门上。

    那黑衣人双眼一突,眼神瞬间就凝固了……

    杨戈的眼神也猛然一缩,不明所以的看向沈伐。

    沈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拍着杨戈的小臂轻声道:“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为了这么些人渣子,不值当!”

    杨戈看着他,眼神中浓到化不开的戾气终于是慢慢烟消云散了,心头那道‘今儿要不整死这厮,回家觉都别想睡好’的槛,也终于是跨过去了。

    “谢了!”

    他吐着浊气,轻声对沈伐说道。

    沈伐:“客气了!”

    适时,五名力士躬身入内,抱拳行礼。

    沈伐向那三名黑衣人挥了挥手:“拖下去,好好招呼!”

    五名力士领命,上前七手八脚的架起三名黑衣人往外走……五个人,谁都没敢看杨戈一眼!

    “你信不信。”

    沈伐看着地面上那三道血痕,突然嗤笑了一声:“往后咱绣衣卫里边,不管官大官小,决计无人敢来招惹你!”

    杨戈摇头:“不信。”

    沈伐:“不信咱就走着瞧!”

    杨戈:“你那边,今儿还算顺利吧?”

    沈伐:“有些棘手,但还在我控制之内!”

    杨戈想了想后,接着问道:“经过今晚这一合,谢家那档子破事儿,总算是过去了吧?”

    在他想来,今儿这一合,那些拿谢家借题发挥的大佬们,可谓是满盘皆输。

    就算还不肯投子认输,也应该另辟战场、重开对局。

    沈伐先点头:“本来是应该能过去的……”

    杨戈看了他一眼:“然后?”

    沈伐眯着眼笑道:“今儿伏击的那些鞑子高手中,多了一些咱神州的江湖高手,本来是能一并拿下的,我寻思了寻思,又将他们给放回去了!”

    这货眯眼笑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偷着小母鸡的雪狐,又奸诈又好看。

    杨戈愣了几秒后,脱口而出道:“你想钓鱼?”

    沈伐耸了耸肩:“顺手打个窝而已,愿者上钩嘛!”

    杨戈想抓额头,手抬起来后才发现满手的血,只好放下去:“已经在路亭县闹过一场,下回不能还在路亭县动手吧?”

    沈伐想了想,说道:“下回应该在上京了,毕竟家里高手更多,准备也能更充沛、更把稳一些!”

    杨戈如释重负的轻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

    沈伐瞅着他脸上呼之欲出的“我要摆烂”四个大字,忽然说道:“今晚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哥哥要不给你升个官,弟兄们哪里好像交代不过去啊!”

    杨戈陡然警醒,如果他也像小黄一样有一对尖耳朵,这会儿肯定是‘嗖’的一声就竖起来了。

    “不要、免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一口气打出拒绝三连,而后很是敷衍的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