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重回京城,玉京金阙不仅盛情宴请晋安,留在五脏道观的老道士、削剑、山羊、老狗、孔雀佛母也都在邀请之列。

    宴席结束后老道士、削剑他们先回去了,晋安与千眼道君神像则是继续留在玉京金阙,因为他们要留下各挑选一门道术神通。

    不过这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今天已经是晋安返回京城的第五天。

    晋安迎着初升旭日,吐纳天地蓬勃朝气云霞,然后找到七星道人提出辞行。他在玉京金阙停留太久,五脏道观和刑察司那边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回去处理。

    在玉京金阙众长老们的盛情挽留下,他留到中午吃过了午食,然后在清曦真人的陪同送行下,返回五脏道观。

    在回五脏道观的途中,晋安想到他临时加盖土伯神殿和北极四圣天蓬真君神殿的香山分观,于是让车夫绕道香山。

    其实不必特意绕道,全京城就那么几座山峰,一个比一个知名,一个比一个显目,抬头就能看到。

    不过还是近距离观望更有感觉,毕竟香山可以算是五脏道教开设的最大道观了,自然是意义不同。

    他离开京城再到重游香山,期间过去快一个月,以工部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他钦差淫威还在,加盖的两座神殿早已经完工,就等择个开观吉日了。

    “晋安道长特地来看香山道观,是又要加盖神殿吧。”清曦真人顺着帘布窗口,也看到了已经完工,在太阳光直照下,雕梁画栋,琉璃金瓦,又不失气象巍峨恢弘的道观。

    哈,哈哈。

    晋安不失尴尬一笑,心虚摸了摸鼻子。

    清曦真人浅笑不语,难得在这位清冷仙子的脸上看到一次她笑。

    千眼道君神像这时候也从晋安道袍袖口里飞出,飘飞到马车窗口前:“武道人仙,你这分观到底还开不开了,到底什么时候开!”

    “本道君都迫不及待想入驻香山了,登高望远,一览天下众山小,京城数十万百姓每天都要抬头仰望本道君,就连京城那些文武百官都要每天抬头仰望本道君,那感觉不得天天爽死!”

    别人开分观是高兴喜庆事,意味开枝散叶,繁荣昌盛,千眼道君神像想到的是受人仰望的得瑟,它毕竟是刚弃暗投明不久,过去一些邪神习性没那么快改过来。

    晋安咚的轻敲了下千眼道君神像的脑袋,佯装温怒的训斥道:“让你站得高望得远,是让你更好发挥千里眼神通,视察天地鬼魅魍魉魑魅,更好的当好民间寻子神,帮你更好攒功德洗清因果罪孽。”

    千眼道君神像虽然明面上没有反抗,嘴里却在不服气嘟囔:“你在清曦仙子面前失了面子,心虚,反过来呵斥本道君找回面子有什么用,本道君又不是清曦仙子。”

    得。

    千眼道君神像一句话同时得罪两个人,哎呀哎呀,发出两声痛苦哼哼。

    清曦真人问晋安:“可是打算添加北极四圣神殿?”

    晋安放下马车帘布,点点头:“正是,还是清曦真人冰雪聪明,兰质蕙心,一言就中。”

    清曦真人看一眼面对面而坐的晋安:“油嘴滑舌。”

    晋安转头看千眼道君神像,眉头微皱:“你又怎么了?”

    千眼道君神像伸手做捂眼动作,奈何它体表长了千颗眼珠子,手只有两只,上下左右前胸后背哪哪都捂眼不过来,带着点手忙脚乱的滑稽感。

    千眼道君神像:“本道君好像要长针眼了。”

    哎呀哎呀,话音刚落,马车里再次传出千眼道君神像连续两声痛哼。

    不紧不慢跟在马车后,齿口留香,牛嘴里一直在反刍从玉京金阙里偷吃的药草的大青牛,听着马车里时不时传出的千眼道君神像惨叫声,他扇了扇两耳,赶走嗡嗡蚊蝇,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独善其身。

    这次晋安受邀到玉京金阙作客,大青牛也切身体验了把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他也有幸进入玉京金阙连续蹭吃蹭喝几天。

    玉京金阙作为道门清修地,花圃林园竹林药园肯定是少不了,一些嫩草在这几天没少遭他霍霍。

    出门快一个月,当再次回到位于香火大道里的五脏道观时,香火与人气比之前又旺了几分。

    晋安现在是钦差身份,连破数宗大案,就连太医院、皇后的人都是说抓就抓,又是断案妙手又是为官清廉正直文武双全,他现在在民间威望又上升一个高度,深受民间百姓拥护。

    再加上那天在京城门口杀无头和尚的情景,许多进出京城的人都看到了,晋安所展现的武道手段与霸道气势,同样是折服了许多人,在百姓眼里就是天庭神将一样,五脏道观是有真本事的藏龙卧虎之地。

    再加上晋安平日里的名声就好。

    这么多叠加下,五脏道观香火每天都在日新月异增长,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看着眼前的鼎沸人气,晋安哪里敢从正门进五脏道观,怕是能直接被香客们给淹没了。

    几人最后是从天上回到五脏道观后院。

    五脏道观还是跟他出门前一样平静,削剑在打扫羊舍,傻羊好像又胖了一圈膘,孔雀佛母还是婷婷玉立在屋顶上如广寒仙子下落凡间吸引京城一众文人骚客膜拜她,人模狗样的老狗跟在傻羊身边时不时蹭吃一根胡萝卜一脸贪吃相。

    在老道士厢房门上,多了一块牌子,写着“狗与人狗不得入内”几个字,晋安目光诧异的对着牌子多看了几眼。

    “师父。”

    正在铲羊粪蛋子的削剑,放下手里粪叉走来,虽然脸上表情木讷,但是声音里的喜悦波动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大道感应!

    阴德加一!

    晋安感动,将手里食盒递给削剑:“削剑,这是为师特地从玉京金阙给你和老道士带来的千层桂花糕。”

    “玉京金阙里有棵千年桂花树,这桂花糕与外面桂花糕味道不一样,清甜爽口,甜香不腻满口都是桂花花蜜香气,每咬一口都是口齿生津,为师特地带来给你们一起尝尝。”

    “谢谢师父。”

    大道感应!

    阴德加一!

    “谢谢小师……”削剑感动看向晋安和陪晋安一起回五脏道观的清曦真人,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反应更快的晋安一把捂住嘴。

    晋安打开食盒,取出一块千层桂花糕塞进削剑嘴里,防止平时看着木讷沉闷的削剑再语出惊人。

    清曦真人面色如常,抬头看向飞上屋顶的孔雀佛母。

    这时贪嘴的傻样和老狗也都齐刷刷挤过来,主动张嘴,也要晋安投喂千层桂花糕。

    吃到桂花糕的一羊一狗,这才把目光转向大青牛。

    “大,大师兄。”大青牛身体一僵,对着山羊紧张喊一声,白瞎了壮实体格。

    这时候千眼道君神像在旁拱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那孔雀佛母是你五师姐,武道人仙养的这条狗是你七师兄。”

    “老八你以后要想在五脏道观混得开,记得多跟你的师兄师姐处好关系。”

    最后这句话,分明是带着幸灾乐祸。

    就连立身于屋顶山的孔雀佛母,都因为这边动静低头看来。

    大青牛原本还想扭扭捏捏,难以启齿,但最后在十几双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喊了声五师姐、七师兄。

    老狗听得高兴,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它把嘴里正在吧唧的桂花糕,吐一半在地上,然后抬起前爪指了指,示意是请客给大青牛吃的。

    此时就连清曦真人的嘴角也压不住了,看着热热闹闹,气氛融洽的五脏道观,连这位清冷仙子的眸子都带起几分笑意。

    五脏道观香火繁忙,老道士一直在三清殿替香客解签画符纸,晋安心疼老道士,主动去前殿帮忙,这期间自然是少不了老道士的喜悦激动画面。

    一直忙到天黑道观关门休息,后院才又热闹起来,连李胖子也风风火火赶来为晋安接风洗尘,一放班就往五脏道观来。

    “小兄弟,听说你这趟从玉京金阙的秘境洞天里学到了完整的真武大帝传承,秘境洞天里一天就是人间五天,你在秘境洞天里修炼三天等于人间半个月,娘嘞,小兄弟你牛皮大发了。”

    “听说吃了一肚子第四境界眼珠子的千眼道君,也有幸进入玉京金阙的秘境洞天修行,现在也是第四境界的大能者了。”

    老道士左手烧鸡腿右手烤鹅腿,吃得满嘴油光,左右开弓,就这样都堵不住他满嘴的羡慕语气。

    此时的五脏道观后院里,支起一张大圆桌,桌上既有李胖子下血本从酒楼带来大鱼大肉硬菜,也有老道士亲自掌勺的家常饭菜。

    就是唯独少了京城人最爱吃的羊肉。

    夜风习习,树影沙沙摇晃,灯笼光影摇曳,在静谧夜色下,摊子越铺越大的五脏道观,人畜同堂的共同给晋安接风洗尘,一时间人声狗吠声牛饮声笑骂声此起彼伏,嬉闹中又带着闹市里的宁静祥和,于闹市中带着宁静,于夜色静谧中带着喧嚣,人仙魔共同和谐相处,不是神仙更胜神仙逍遥快活。

    清曦真人已经回去,白天时候她在五脏道观停留一会就回去玉京金阙了。

    一听老道士的话,晋安转头瞥一眼同桌的千眼道君神像:“我才刚回五脏道观,老道士就把我们在玉京金阙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千眼道君你这嘴比我的快刀术还快。”

    正把头埋进香火烟气里狠狠食气的千眼道君神像,故作茫然的抬头,一副装傻充愣。

    千眼道君神像并非血肉身躯,而是泥石之胎,人间美食对它就是如同嚼蜡。而对人如同嚼蜡的蜡烛线香,在它那就是秀色可餐的美食。

    啃西域葡萄香瓜如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吃相的大青牛,搭腔一句:“那秘境洞府不仅是玉京金阙的修行圣地,还是玉京金阙的藏经地,里面藏经无数,道术神通包罗万象。武道人仙能在秘境洞府的那么多藏经里找到真武大帝传承,还是多亏了清曦真人。”

    “可惜真武大帝神明法旨碎片是在七星道人身上,并没有与传承放在一起,不然武道人仙就是两全其美了。”

    一桌人畜听闻,都是一致露出惋惜目光。

    晋安瞪眼大青牛多嘴:“真以为我们是去玉京金阙搬家呢,什么好事都全占。”

    “玉京金阙能给宗门以外的人开放秘境洞天,已是破例,是你们贪心太大,一桌子饭菜都堵不住你们一张张嘴。”

    一桌子人畜齐声对着晋安啧啧。

    晋安翻白眼,他指了指老道士房门上的木牌子,岔开话题,询问老道士那木牌子上写的“狗与人狗不得入内”是怎么回事。

    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老道士,刚好吃噎到,又是捶胸又是喝酒,一顿忙乎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李胖子解释了原由:“晋安道长你养的狗,最近一段日子学会偷酒喝,时常偷偷进陈道长的厢房里翻找三阳酒喝。”

    “那些三阳酒陈道长是留给香客们用的,偶尔有香客撞邪,沾了不干净东西,就靠这三阳酒驱邪暖身子了,如果都被偷喝,那些香客们就无三阳酒可用了。”

    “所以陈道长就在门上立一块牌子,‘狗不得入内’。”

    晋安疑惑:“那人狗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人狗,就连李胖子都一脸无奈摊摊手:“因为它后来很狗精的学人直立起路,打算学人进陈道长厢房里偷喝酒,陈道长只说狗不得入内但没说人不得入内。”

    “本来就是学人穿衣服,人模狗样了,再顶着个狗头学人立走路,那天差点被回房的陈道长当场驱邪了。”

    “所以就有了‘狗和人狗不得入内’的木牌。”

    听完前因后果,晋安也被气乐了,哭笑不得的瞪一眼老狗,那样子仿佛是在说,这一桌鸡羊牛狗就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老狗自知心虚,埋头狂对猪腿骨。

    老道士这时也缓过气来了,越想越气的他,逮着老狗又是一顿骂,一时间,这一桌人畜有笑声,有骂声,有推杯换盏声,好不热闹。

    这一顿吃了很久,一直吃到后半夜,渐入尾声,此时大家都已经酒足饭饱,晋安脸上表情一换,面色严肃的看向削剑,提起了削剑身份,提起了他在洞天福地里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