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基,黄琬等一大群人,七手八脚的将袁隗扶起来,见他头上冒着冷汗,眼睛睁不开,顿时更慌了,大叫连连。

    “让开,让开!”

    袁基急了,背着袁隗大步往外走,身后无数人簇拥,焦急不已。

    丁宫,刘弘两人并肩站着,眼见着却非殿里空出了一多半,无声对视一眼。

    等人陆陆续续走出去了,丁宫才展露笑容,与刘弘并肩向前,低声道:“有没有格外惊喜的感觉?”

    刘弘瞥了眼慢悠悠起身的王允与董卓,同样低声笑着道:“何止是惊喜,此等魄力,分寸拿捏,都快吓到我了。”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又心情愉快的笑了起来。

    董卓起身,看向门外,双眼圆睁,心里大恨。

    ‘老贼欺我太甚!’

    他心里怒吼咆哮。在并州时,袁隗亲口给他承诺,到了东都,太尉之位,宰相之尊,位极人臣。

    可这才第一天,他就看出来了,小皇帝对袁家忌惮极深,话里话外都在敲打!

    什么太尉之位,宰相之尊,他现在就怕袁家连累他身死!

    王允走在最后面,见着前面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神情难看。

    “一群蠢货!”

    他低骂一声,又转头看向袁隗被带去宫里的方向,脸上全是冷意。

    此时,刘辩带着曹操,正在漫步走向芳林园。

    曹操在他身后,讲述着这趟并州之行的所见所闻。

    好半天,刘辩笑着道:“这么说来,董卓还是一个帅才,隔着数百里,挥手间,就将那支羌人给灭了?”

    曹操目中闪过丝丝冷酷,道:“陛下,臣怀疑董卓杀良冒功。”

    刘辩进了芳林园,在小亭子里坐下,自顾的倒茶,道:“袁太傅怎么样了?”

    潘隐站在他身前,连忙道:“已经醒了,宫中医师说,是舟车劳顿所致,好生将养就没事了。”

    刘辩感觉着燥热的天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说的,之前皇甫卿家也有所猜测。你觉得,朕现在该拿董卓如何办?”

    曹操很想说直接杀了董卓,以绝后患,临到嘴边又改了话头,道:“臣谨遵旨意。”

    刘辩拿着茶杯,目光悠悠看向宫外,忽然道:“曹操,朕问你,如果有人劝你自立,甚至于篡位,你当如何?”

    曹操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地,沉声道:“若有胆敢有此大逆之言,臣立斩之,绝无犹豫!”

    刘辩瞥着他,好一阵子,微微点头。

    曹操头磕在地上,双眼浮现一缕杀机,脸色如铁,暗道:是袁家吗?有人劝袁家自立了?该杀!

    刘辩又喝了口茶,道:“朕加你为右中郎将,领一万兵马,驻扎弘农。”

    “臣领旨!”曹操应道。同时心中大恨,若是那袁家胆敢乱来,他会毫不迟疑率兵进京,将袁家夷族!

    刘辩沉思良久,又道:“徐荣加虎贲中郎将,领兵一万,驻扎颍川。”

    曹操一怔,徐荣他知道,出自辽东,原本也是何进麾下,是左中郎将。

    只是,如果要对付袁家,有他一万人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徐荣驻扎在颍川?

    难道不是袁家要自立吗?

    曹操面上有狐疑之色,心里猜测不定。

    刘辩心里又推演一遍,自语道:“差不多了。潘隐,将嘉德殿右边收拾出来,开辟为大司马府。”

    “是。”潘隐轻声应着,心里同样疑惑,袁家真的企图自立了?

    傍晚。

    袁隗被抬出宫,返回袁府。

    袁隗的卧房里,只有袁基陪在他床边。

    袁基见袁隗脸色有些苍白,忧心道:“叔父,伱真没事吧?”

    袁隗默默无声,眸中一片寂静,良久之后,他轻声道:“公路回来了吗?”

    袁基顿了顿,道:“他前一阵子被一群绿林偷袭,差点身死,现在还不知躲在哪里,我在想办法找。”

    袁隗眉头皱了皱,而后道:“我没事,只是长途劳累。你替我告假吧。”

    袁基神色一惊,语气慌乱道:“叔父,这个时候告假……”

    袁隗瞥了他一眼,道:“不要紧,我要再看看。”

    袁基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心里压抑,脸上凝重不退。

    却非殿里,那位陛下的一番话,警告的不止袁隗,也是袁家,还有袁家的门生故吏以及有心袁家的世家士族士人。

    这种打击到底有多沉重,还需要时间观察。

    袁隗倚靠在床头,沉默着,许久道:“董卓,你谨慎小心的结交,过段时间,我打算推他进尚书台。”

    董卓现在只是太尉,还未录尚书事。

    袁基看着袁隗,犹豫着道:“叔父,董卓此人心思难测,之前他在却非殿的话,似意有所指。”

    袁隗道:“应当是并州一些人教他的,他未必明白是什么意思。推他上去,于我袁家有利无害,无需多想。”

    袁基欲言又止,他资历还是浅薄了一些,黄琬倒是够,但没有董卓的太尉来的更近。

    片刻,袁基放下那丝不甘心,道:“叔父,现在最紧要的是‘新制’,若是朝廷明发诏书,那九卿就成了摆设,凡事皆在尚书台是与否了。”

    他的话没有说透,却也明白的很,九卿成了摆设,那袁家之前的布置,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袁隗神色如常,默默不语。

    袁基还想再说,袁隗忽然道:“一些首尾,你尽快处理干净。”

    袁基神情突变,双眼有惧色,凑近低声道:“叔父,陛下会对我们动手?”

    袁隗微微摇头,道:“以防万一罢了。”

    袁基心里顿松,今天那位陛下的一番话,着实吓到他了。

    天色渐黑。

    王允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满脸愁容,不时对月长叹。

    他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长久以来,游离在阉党与外戚之外,冷眼旁观,对朝局洞若观火,又从不参与到是非当中。

    自从阉党、何进去后,袁家陡然独大朝堂,朝廷的一举一动,全都得看袁家的脸色。

    王允虽然与袁隗一样录尚书事,算是半個宰相,权力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坐看着袁隗将袁家的门生故吏,亲朋好友一个个安插入朝廷,如棋子般散落在八方,一点阻止的办法都没有。

    而他王允,想要安排一个门生为谏议大夫,居然处处碰壁,至今未能成行。

    “空有虚名,徒呼奈何……”

    王允看着皎洁的月色,又是一声惆怅长叹。

    他心里凄苦,何时才能像袁隗那样,一朝登顶,大权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