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几句话就定下了,又交代几句,便让两人离开了。

    袁隗与刘虞出了刘辩的书房,从景福殿返回嘉德殿旁的尚书台。

    尚书台内,丁宫,刘弘,王允都在忙着,见人两人回来,下意识的抬头迎去。

    袁隗还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又自带威信,没有看其他人,默默坐回他的位置。

    刘虞则是半喜半忧,坐下后,瞥了眼袁隗,与丁宫等人道:“陛下做了一些决定,董卓入京任太尉……”

    “不可!”

    丁宫断然喝道,他哪里不知道董卓是什么人,那是虎狼之辈,岂可任太尉这样的高位。

    刘虞被打断,又见其他人紧张的神情,继续道:“陛下决定,卢子干为并州牧兼领凉州,皇甫义真为司隶校尉兼领兖州,我领幽州,朱公达为青州牧兼领冀州。”

    丁宫,刘弘,王允三人怔了又怔,这,一人领两州,四个人,领了北方七州?

    这种事,大汉还从未有过!

    刘虞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连忙道:“陛下说了,时势所迫,暂时之举,待局势平稳,会再做调整。”

    丁宫回过神,沉色想了想,还是有所不安,道:“这样安排,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刘弘飞快扫了眼沉默不语的袁隗,情知这里面不简单,道:“那董卓能答应?”

    刘虞顿时冷哼一声,道:“若是如此还敢拒不奉诏,那就是不臣,当以大军讨之!”

    丁宫,刘弘不说话了,一脸凝重。

    大汉的军队,多半是临时招募,现在还分身乏术的追着黄巾乱军跑,哪里还有军队?

    另外,董卓拒止了西凉韩马与羌人,若是大军征讨董卓,西北登时大乱,或不可收拾!

    王允若有所思,插话道:“董卓的兵马,是交出来?”

    刘虞看了他一眼,道:“他若入京,必然要交出兵马。”

    王允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在他看来,兵马是董卓安身立命的本钱,哪怕入京了,也会防着朝廷明升暗降,夺走兵权,否则那董卓在京,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刘虞注意到了王允的动作,刚要开口又住口,在袁隗面前说这些,难免会传到董卓耳朵里。

    他转头与丁宫道:“还是要做些准备,我打算待会儿去见见皇甫义真,那三辅之兵或许可用。”

    义真,皇甫嵩的字。

    作为太尉,他还是有资格与皇甫嵩好好谈一谈的。

    丁宫思虑再三,道:“卢子干那边,是否要通个气?”

    刘虞连忙阻止,道:“那是陛下的事,我们无需掺和。”

    刘弘见袁隗一直不说话,心里略微奇怪,转移话题道:“关于朝廷补缺,陛下怎么说?”

    刘虞摇头,道:“陛下说还要斟酌,暂定了钟繇与黄琬两人。”

    王允听着,神色微动,心里暗道:‘钟繇是刘虞的人,黄琬是袁家的门生,这么巧?我是不是也该进宫面圣?’

    袁隗听到他们的议论,但对此无动于衷。

    他心里对这位少年陛下的警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原本以为,刘辩调董卓入京,只是忌惮董卓率兵到了河东,可不曾想,刘辩图谋这般大,企图控制整个北方七州!

    袁隗之前,只顾着在朝廷抢占要职,忽略了地方州牧,刺史!

    现在,少年陛下一口气要拿下七州,令他措手不及,一时想不到对策。

    ‘失了先机……’

    袁隗微微皱眉,心里想着应对办法。

    他能够感觉到刘辩对他的不满,这种不满,他并不在意,灵帝对天下朝臣都不满,甚至发动党锢,最后又能怎么样?

    这会儿,王允整理好一堆奏本,对外面喊了一声,道:“来人,呈送陛下。”

    荀攸快步进宫,对着王允行礼,而后端起盘子,退出尚书台。

    作为黄门侍郎,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在尚书台与皇帝之间来回穿梭。

    这种职责,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被内侍郎官所取代,荀攸已经不少时日没有入禁宫了。

    他端着盘子出了尚书台,转向景福殿。

    荀攸四十出头,却生的白白胖胖,留着山羊胡,又有着十分儒雅的气质。

    他端着盘子,目不斜视,步伐从容,心里却有着一份激动。

    这盘子里,有一道奏本是他的!

    他苦熬了一夜,斟字酌句写出的‘十六治国方略’,也是他的觐见之身!

    不多久,荀攸就来到了景福殿,刘辩的书房外。

    在中黄门的检查过后,他来到近前,大声道:“黄门侍郎荀攸求见陛下。”

    按理说,黄门侍郎送到这,交给黄门就行了。

    刘辩坐在椅子上,正在看着奏疏,闻言神情一动,想了想,笑着坐好,道:“进。”

    荀攸端着盘子,低着头,走近刘辩的书桌。

    刘辩不喜欢跪坐,所以坐在椅子上,荀攸余光见着有些意外,不动声色的道:“尚书台整理奏疏,请陛下御览。”

    刘辩嗯了一声,等潘隐递过来,伸手打开看去。

    看多了奏本,刘辩已经从中瞧出了门道,很多奏本,开头几句话就能猜到一個大概,尤其是还有诸录尚书事的批语。

    刘辩随手翻着,很快就看到了‘臣黄门侍郎荀攸谨奏国事多艰民生飘零臣特呈十六策方略……’

    他神情不动的抬起眼皮看了眼荀攸,这位没有走,躬着身,脸色平静,白皙圆润的脸,如同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家翁。

    刘辩收回目光,继续看这道‘十六治国方略’。

    ‘清政除弊政令一统扬直荡浊肃整吏治开源节流振奋王师规整田亩安抚百姓……’

    刘辩默默审视,心里在思索。

    相比于他,荀攸看的相对更清楚一点,言中直指要害。

    只不过,某些方式方法上,刘辩有些别的想法,荀攸过于想当然,对所面临的问题的严重性,估算的并不足,远远不足。

    好一阵子,刘辩放下这道奏疏,面上仍旧是沉思之色。

    荀攸站在那,心里实则也紧张,不知道他这些,是否能够引起刘辩的重视,继而对他有所高看。

    又是半晌,刘辩缓缓抬起头,看向荀攸道:“卿家认为,如何革除弊政,政令一统?”

    荀攸早有腹稿,抬起手,一脸肃容的道:“回陛下,当以史为鉴,以利害区分,强国利民则为善,误国害民则为弊。自桓帝以来,阉党祸国,多有弊政,须当即刻废除。”

    刘辩微微点头,道:“政令一统?”

    荀攸道:“臣以为,朝廷官职复杂,权职交错,政务顿挫,行如泥沼,须明职划权,界限条理,以通国政,上行下效,通达无阻,因应国事。”

    这几句话,说到刘辩心坎里了,坐直身体就道:“卿家所言,深合朕意。朕考虑,罢三公府,扩尚书台。”

    荀攸双眼大睁,张了张嘴,一个字说不出来。